刘沆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完了手上请柬的文字,随后将这份在外人眼中炽手可热的邀请函搁置在茶台上,端起兔毫建盏小抿一口,问道:
“这次一共接触了多少家道长或者方丈?”
“回禀相公。”
下首的军士风尘仆仆,似乎刚远道而来连衣着服饰都来不及更换,抱拳答道:“共开封周边四府之地,五十七家道观,三十六家寺庙的住持都一一派人联络过了。”
“结果怎么样?”
听到这话,军士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认真而有力的回答道:“全是虚假,无一为真。”
尽管早就知晓结果,但听到自己的心腹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刘沆心中仍然免不了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
“……各家传承典籍之中,就没有任何真仙真佛降世的记载不成?”
他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倒是有几家的确有记载文书流传下来。”军士回忆道:“不过大多语焉不详,即使按照典籍上的方法按部就班重做一遍,也仍然听不到什么仙佛的回应。”
“难道……”刘沆宛若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往后瘫倒,喃喃道:“真如上仙所说那般,我等生活之界乃是被众仙佛抛弃之世外绝地不成!”
“不然,为何漫天神佛,从未回应过我等祈祷?!”
“……”
军士嘴皮嘟囔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强行压抑住了。
刘沆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正色道:“想说什么就说,你我主仆,不必拘礼。”
“是,大人!”军士抱拳严肃道:“所有的寺庙道观之中,唯有一家名唤太承庙的道观有点神异之处。”
“哦?!”刘沆来了精神:“详细说来。”
“此庙坐落在济南府临邑县周边山林之中,远离人烟,仅受当地一些村民供奉而已。不过后来经过了解,似乎临邑当地人也经常来往城中与此庙来回,便引起了探子的兴趣。”
“经查,庙中人数不多,共庙祝一人,年龄五十岁出头,不过精神矍铄,身强体健,时常有人见到其双腿如飞快步健走,不似老人那般病痛缠身。”
“余者大多是他收养的孤寡孩童,十七八个,负责做些庙中的杂活事计,如老庙祝这般身带异象者有五个,都是些十三岁以上的孩子。”
刘沆仔细琢磨后点点头:“竟然如此,为何不特此标注出来,反而回报来说并无准确所获?”
军士苦笑了一下,道:“探子花了大力气接触到当地一个经常在太承庙捐赠的信众后,搭上了这条线。”
“随后他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询问了庙祝他能否沟通神灵一事,庙祝竟然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并且还说可以让他也得到神仙赐福,只需要花费一笔薄财即可。”
“后来呢?”
“后来……那庙祝给他熏了药物,恍惚之中,他说似乎真的如登仙境,身轻若燕,浑身燥热难耐,恨不得钻入冰窟之中融化寒冷云云的……”
刘沆发觉自己很难不流汗,他压抑着怒气声音平静道:“就这么一个搞五石散的疯道人,值得你跟我在这里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军士慌忙叩手行礼道:“不敢不敢,经过我等的秘密调查,那些药物里没有五石散的成分,而是一些难以辨认的药材,杂事坊还在调查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禀告大人知晓。”
刘沆闻言,收了怒气沉思半晌后道:“大相国寺的方丈们怎么说?会去参加长生教的庆典仪式吗?”
“智云大师说会遣他最宠爱的小弟子走一遭,与道子辩一辩经,消息刚放出来,我们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辩经?”刘沆嘀咕道:“老不死的,真以为道子会给他脸?”
“咱们这些被自家信仰仙佛抛弃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背后有真仙撑腰的道子辩经?”
军士补充道:“属下也是猜想最近长生教声势太盛,严重影响到了大相国寺的信众数量,尤其是上层人士里,几乎流失了超过三成的贵人子弟转投长生上仙门下,绞尽脑汁想要亲近道子。”
“就这,还是因为现在长生教属于闭门状态,若是山门重开祭典仪式过后,估计大部分人都会争相信仰长生仙尊。”
“嗯,我知晓了。”刘沆揉了揉眉头,又问了些各国使节最近的动向,皇帝陛下的人马最近在忙些什么之类的事。
作为帝国的宰相,他每日要面对的事情大抵都是这些各方势力的情报以及帝国各地的政令更迭发布。
“这样么?王长生道子的血脉亲族先一步被皇城司的人马控制起来了,你们不敢贸然现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城司的人马带走这一支偏远血脉的王家人。”
刘沆沉吟一会儿,忽地道:“遣人去长生教送个消息,将官家找到了一支王家血脉亲族的事告诉道子殿下。”
“是。”军士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