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地思考起来。
婆婆说的是怪物从我出生,而非从我手中出生。
她说的不是母兔的孩子,恐怕……
“婆婆,”莉莉安问,“你是新教徒吗?”
“当然不是!”
第一次,兔子婆婆拔高了声音,带着除却包容和温柔之外的语气反驳:“我当然不是新教徒,我怎会是那种怪物,是我的错,一定是神明降临了惩罚!”
莉莉安看向凑到那团血肉身边的母兔,恍然懂了。
“新教徒,是您的孩子。”她轻声说。
“是我……是我没教导好他,”兔子婆婆颤抖着簌簌落泪,“我身为母亲,诞下怪物,是神明对我的责难与考验。我不可能养活一个
怪物,我不能放任他危害人间。”
话至此,莉莉安大概懂了。
她并非始终一个人。兔子婆婆过往的人生中,也不止是与丈夫相伴。
“你把他怎么了?”莉莉安问。
婆婆放下了祈祷的双手。
她遍布皱纹、已然因为衰老而变形的掌心撑在地面,浸泡在血泊之内。婆婆的红眼怔怔看向刚生产完的母兔,用哽咽的语气开口:“母亲孕育出血肉,自然是要由母亲处理。”
那皮毛上沾染着血迹的母兔,张开了二瓣嘴,用兔科四只巨大的牙齿,撕咬吞噬,一口一口将畸胎扯烂、咀嚼,吞进肚子里。
“既然无法继续生存,”婆婆解释,“不如重新回到母亲的肚子里。”
“……”
莉莉安一时间没能找到自己的语言。
凯瑟琳婆婆,吃了自己的儿子?!
“剔下的肉可以炖煮,也可以晒干,放出的血凝固后,同样能够丢在炖菜里,”婆婆低声道,“骨头也能用来炖汤。头发经过处理后,能当刷子使用,连指甲都被磨成粉做了其他用途,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白白浪费。”
即使放在现代社会,想要完整的处理一具尸体不留痕迹也非常困难,更遑论这是中世纪!
一想到兔子婆婆说的不是杀猪杀羊,而是杀人,甚至是自己的孩子,莉莉安就觉得腹腔内开始翻涌。
她干呕一声,赶忙捂住口鼻。
但兔子婆婆一点也不在意。
年迈的老人甚至关切地将怀中帕子递给莉莉安,她不像是名暴露过去的凶手,而像是名悲伤的母亲。
“你衣着华贵,莉莉,”婆婆温声道,“没怎么亲近过动物吧。动物都是这样的,一旦确认后代活不下去,就会吃掉它们,进而为自己补充营养。”
殷红的兔眼,凝视着吃着血肉的母兔。
“我从未吃得那般丰盛过,吃了大半年,莉莉,我有权处死不能生存下去的后代,我只是在行使母亲的责任。”
可什么叫不能生存下去呢。
仅仅是因为凯瑟琳的儿子是一名新教徒吗?
听兔子婆婆的意思,既然他的儿子拥有了新的信仰,那估计不仅是拥有了自主思考,并且估计大有前途——根据莉莉安了解的,大部分新教徒都活跃在海运、商业等行业,因为资产阶级的发展必须反对作为封建专制代表的教廷。
一名也许会大有所为的青年,就这么被母亲杀了,并且经由大半年的尸体处理,悉数吃进了肚子里。
只是……
兔子婆婆口口声声说她有责任、有权力,可当眼前的母兔将那团血肉彻底吃干净后,她却再次落下了眼泪。
和刚才的悲伤不同,凯瑟琳婆婆的身体佝偻着蜷缩成一团,她匍匐在地,呈现出无比的痛苦。
那悲泣也变成了嚎啕,沙哑的嗓音不住哭喊。
“他是我的孩子呀,我的骨血!”
“在我怀
里挣扎,求我放他一条生路,他说妈妈,我错了,你悔改。”
“我知道他不会的,我听从了神明的旨意,可是,可是——”
痛苦的嘶喊几乎扯碎了她的喉咙。
“但是神明啊,为什么我照你说的做了,却那么痛苦,我后悔了,我不虔诚!”
伴随着兔子婆婆凄厉的声音,无数沾染着鲜血的活兔子簇拥过来。
莉莉安这才明白,那沿路一个一个吃着小兔子尸体的,都是母兔。周遭的环境漆黑,数不清的赤红双目亮着幽幽光芒,直至此时,站在身后的诺瓦利斯才面无表情提醒道:“她的情绪会影响生物的攻击性,和之前的神父一样。”
也不一样。
诺瓦利斯这种棒槌是不会懂的。莉莉安虽然心底发寒,但凯瑟琳婆婆的哭泣还是让她感觉像是一团棉花堵在胸口。
一名狂信徒,却本质善良。
她对完全陌生的“莉莉”展现出了极大的友善,哪怕是暴露了自己杀人的事实,也没有想着毁尸灭迹。
因为对凯瑟琳婆婆来说,“莉莉”不是新教徒,因而她依然是那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婆婆,”眼见着兔子群越靠越近,莉莉安只是平静道,“但您还是收养了新的怪物,不是吗。”
“……啊。”
她的一句提点,让兔子婆婆抬起头来。
痛苦的哭喊消失了,周遭的红眼睛也瞬间消失不见。窸窣声响起,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