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燕皇重复着少年郎的言语轻声喃喃着,
嘴角的笑容也越发的苦涩起来。
“可细细想来这名头不要也罢!”
燕皇抬脚迈步走到那大殿门口,望着这苍茫燕地的万里河山,大袖扬起,擦了擦眼眸,不知为何只觉得每一寸土地都是红色的,因为每一寸土地都曾躺下过那所谓的悲歌之士,这天下的名头是用无数条燕人的姓命堆砌来的。
“大世之争?”
“似乎天下人都忘却了在北边还有一个燕国,千百年来中原腹地抛开内乱而言,可谓是国泰民安,各国国力更是蒸蒸日上,谁又记得我燕地百姓还在为外患而血流不止!”
燕皇大袖一挥对着中原的方向大喝出声。
“姜相何在!”
“老臣在!”
姜汤明迈步走到燕皇身后行礼道。
“朕登基那年,我燕国将士伤亡如何?”
“回禀陛下!”
“陛下登基之时,正逢数十年难遇的大雪,我燕地北境数十郡县近乎颗粒无收,灾民上百万计,遍地饿蜉,便是树根草皮也是啃食殆尽,不得不以观音土充饥,更是有闭塞之地百姓掩面而泣,易子相食,灾后登记造册,百姓少了整整二十三万五千余!”
“北方游部族,不见草场,牛羊冻饿死伤无数,数十部落联合南下,兵过十万,铁骑浩浩荡荡,遮天蔽日,陛下亲率二十万大燕将士北上,抵挡蛮夷南下,那一战,我大燕战死将士共计九万八千六百余!”
姜汤明高声回禀道,
“此后二十年我燕地如何?”
燕皇再度出声。
“岁三,南边十万山岭忽逢虫灾,山林间无以为继,三大部族,派遣青壮共八万人出山,在我燕地烧杀抢掠,攻城略地,我大燕二皇子姬昌率五万大燕兵卒南下平乱。”
“被屠戮城池两座,村庄不计其数,我大燕百姓死伤三万余,我大燕将士死伤两万余,我大燕二皇子身死南边,死之前不愿回都城,自愿将其尸骨葬在那十万山岭,以此明志……”
“岁七,山越归胥部落新王上位,率三万青壮出山……”
“岁十三……”
“岁十七……”
姜汤明一件一件细细数来,到了最后便是语调中都带着轻颤抖,不知何时眼角有一滴浊泪滴下,滴落在这燕国朝堂之上。
“下去吧。”
燕皇挥了挥手,姜汤明默默退走。
少年郎确是早已经思绪万千,这段不为天下人所知的历史如今落到了自己耳中,只觉得莫名的震撼,往日总觉得自家老爹已经算的上愚笨,顽固,如今才晓得天底下还有一个国家,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是如此“顽固”。
“可真要说起来,”
“那些蛮夷还看不上咱们这苦寒的燕地!”
燕皇突兀自嘲一笑。
挥手指向北方的肃慎,
指向那十万山岭的山越野人。
“他们,眼得流口水的是那块肥肉!”
“心心念念的是中原腹地,”
“朝思暮想的是扬州牧马,”
“心神驰往的是千里沃土!”
“本皇不妨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若是换做他人,大可让出道路,放任蛮夷南下,甚至于与之结盟,瓜分中原那富得流油的膏粱之地。”
开门见山,
没有丝毫的委婉,
同样没有丝毫的矫情,
……
“可……”
一声轻叹传来,
“我姬氏余有祖训。”
“纵然宗庙断绝,”
“纵然祠堂塌陷,”
“纵然基业崩灭,”
“也绝不能让诸部蛮夷南下半步!”
燕皇眺望着远处的祖宗祠堂轻声念叨着,语调渐渐低了下来,眼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可那老迈的背影却透着莫名的豪气。
“朕,流淌着姬氏的血液,”
“朕扪心自问,我姬存希从未有愧于我姬氏先祖,我姬氏旁支嫡系,皇亲国戚,亦是如此,便是朕的九儿也是这般……”
燕皇回身望着那一身戎装的姬酒儿苦笑着,手掌搭在自家女儿的肩头,眼中带着欣慰,和认可,是自己姬存希的种!
……
“蓟楼望燕国,负剑喜兹登。”
“清规子方奏,单戟我无能。”
“仲冬边风急,云汉复霜棱。”
“慷慨竟何道,西南恨失朋。”
少年郎看着燕皇嘴角微不可查的苦楚朗声道,讲到底燕地本就处在异族的夹缝之中,不管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下,还是山林中的山越蛮夷东出,皆是燕地百姓首当其冲,所谓慷慨悲歌并非所愿,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酸楚谁又知晓?
“壮志饥餐蛮夷肉,笑谈渴饮肃慎血。”
“外臣,对燕地男儿仰慕已久!”
少年郎望着还在怔神中的燕皇高声道。
“幽燕之地,自古号多豪杰,名于图史者往往皆是,如今正值大世之争,天下风云涌动,我大乾愿与之交之,共结同盟!”
少年郎突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