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社死(1 / 4)

至于正在被杭州县令林东念叨着的符元仙翁在哪里呢?别说, 林东这次还真的冤枉他了,因为符元仙翁并非有意落跑,而是正在天界忙着找同僚去处理杭州的暴雨。

按照《天界大典》中的规定, 虽说两位神仙在抢夺同一职权的时候, 必须在人间不暴露身份地做事, 最后以双方功绩来判定输赢;但是在这条律令的后面,还有这样一行小字补充:

如遇紧急情况, 可暂时显露真身。

问题是天界的诸位都是按常理办事的正经人,谁会弄出个紧急情况来?时间一久, 这条律令就变成了废纸堆里吃灰的多余物件儿了:

先不说在天界各处职权分配已趋于稳定的当下,还会不会有人愿意下凡劳累, 只为了变得更累;就算有人愿意下凡去干活,以三十三重天咸鱼们的视角来看,谁愿意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谁就是大傻瓜。

香火功德什么的足够吃就行, 保持个体面样子就可以, 一百分可以考, 但是没必要, 大家都拿个良好的八十分混日子也未尝不可。

在这样的思想影响下, 符元仙翁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紧急情况”来暴露身份, 只会按照正常流程去找雨师和天女魃来处理洪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只可惜秦姝是个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人。你若是给她设置了一条曲里拐弯、繁文缛节的正经道,她当场就能开着推土机来把这条路给推平成一路到底的高速。

于是, 本着“没有困难也要给对手制造困难”的精神,倾倒灌愁海水, 把符元仙翁给调虎离山弄走了的秦姝, 刚感受到符元仙翁前脚离开, 后脚就去往江边,在满目泛滥的洪水中找到了白素贞。

然而此时,白素贞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对劲了。

她的面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散仙的闲适光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困顿痛苦,却又因为无法从这份痛苦中解脱出来而自暴自弃的绝望。

说来也巧,秦姝曾经在现代社会中,从无数前来向她寻求帮助的女性身上见过这种绝望感:

她们明明都是有学识、有能力、有自我灵魂的女子,在认清了丈夫的人渣本质后,却“家庭”和“儿女”的牵绊下,不得不痛苦地放开手中的救命绳索,转而将满腹的绝望都倾倒给像秦姝这样前来调解的工作人员。

如此看来,古往今来,女人们所遭遇的困境何等相似啊,就连白素贞这样的非人类,也会被所谓的“恩情”与“报应”所困;可正因如此,她的绝望,就比区区“家庭”和“儿女”这样的凡尘之事带来的痛苦,来得更加不可解,更加无尽头。

——因为这是符元仙翁带来的红线,因为这是“天意”牵系的姻缘。

当白素贞沉默不语,凝视着滔滔江面的时候,秦姝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能跳进去,要么死在里面,要么卷起万丈波涛,和许宣同归于尽。

然而白素贞面上的所有纠结与晦暗,在见到踏浪而来的秦姝的下一秒,就消失殆尽了……或者说,转去了另一个很极端的方向。

她在见到了秦姝这个“要把亲妹妹推进火坑”的道士后,当场便怒意晕颊,咬碎银牙,法诀一比,就要带着这满江洪水向秦姝袭击去:

“好贼道!你可知那许宣是什么人?他忘恩负义,满口谎言,根本就不是个能托付的良人!我受苦是因为我断不开红线,太虚幻境不能救我,六合灵妙真君没这个权能……再加上我千年前欠过他的救命之恩,实在没了法子,才和他匹配夫妇,假装恩爱的。”

一时间,滔天江水携千年白蛇散仙的怒意袭来,真个是风萧萧、雨潇潇,连带着白素贞的声音都有一份悲凉蕴藏其中:

“可你呢?你分明也是个有修为的人,能看出此人命数不济,品德不好,为何还要推自家妹子入火坑?今日就先让我教训教训你这贼道,别自以为修了道,就脱离红尘,不入三界,愣是不拿凡间女人的命当命!”①

可秦姝是何等人物?她袍袖一/.52g.G,d./卷,甚至都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就轻轻松松拦下了白素贞的一切攻势,将这足足一江的水都凝聚在了半空,形成一道银色的水幕。

若不是外城的人都逃往内城,寻找高地避难去了,且正在抗灾救洪的仅凭着这道水幕和两人斗法时,倏忽而起瞬息即止的气势,便能引来万人围观,又凭空而生出“水淹杭州”的妖孽传说。

与此同时,秦姝对白素贞单刀直入地问道:

“如果那位女郎不曾受害,如果有人能断开你的红线,你还要水淹杭州城么?道友,请你对我说实话,我刚刚分明从你看着江水的眼神里,感受到杀机了。”

——她之前在天界的时候,按照正仙对散仙的称呼,只能叫白素贞为“白姑娘”;可眼下在人间,顶着“道人”这个假身份后,却能称呼她为“道友”了,将原本那个还带着点人间烟火气息的称呼,迎回了正途上来。

——多么讽刺啊,上界对下界的压迫,正仙对散仙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