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两世为人,读书知史的好处了。
魏良臣之所以来宁波拜沈一贯这山头,最大的原因不是浙江是他四明相公说了算,而是这个四明相公和他魏公公是一条战线上的,甚至可以说他们应该是亲密的战友。
一来,浙党一直是东林党的最大政敌。
二来,阉党的骨干成员中,浙党占了很大一部分。
二叔在天启年间能够从各地收上不少商税,最大的原因就是浙党从中出了大力。
而浙党愿意替二叔干活,甚至让出一部分私利的原因便是,他们要不这样做,就会被东林党彻底从朝堂赶走。
要客观来说,沈一贯虽是浙党领袖,但一开始和东林党倒也不是水火不容,毕竟浙党和东林同是南方人,彼此利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是互助互补。
江南的货物想要出海获取利润,走的就是浙党的海贸这条线。
因此,可以说是双方是合作的关系。
至少在国本之争中,浙党虽有人和郑家眉来眼去,但是沈一贯这个浙党领袖却是和东林党人一样,坚定站在皇长子这边,并最终促成朱常洛入主东宫的。
原本可以继续合作的两党之所以闹的不可开交,沈一贯临退还要把东林党的次辅沈鲤拉下台,纯粹是楚宗案闹出来的。
更准确的说,是四明相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可东林党那边却非要坏他名声,并想趁机把四明相公搞下台。
于是四明相公不服气了,非要和东林党那边论个一二三四,越理越乱,最后,便是今天这个结果了。
事情是由魏良臣姘头、东宫悍妇李翠儿她老公朱常洛的老师郭正域惹出来的。
郭正域虽是东林党人,但实际却是楚人,不过他和楚党不对付,反而和东林党关系好。
不知是风闻还是确有其事,反正郭正域在家时听到一个传闻,就是当下楚王并非宗室后代,而是一个冒牌货。
国初,太祖洪武皇帝封第六子朱桢为楚王,藩地在湖北。朱桢第七世孙楚恭王朱英筠在位二十年,遗腹宫人胡氏﹐得孪生子朱华奎﹑朱华壁,由王府内监郭纶照料。
万历八年,万历封朱华奎始嗣王爵,即楚定王;朱华壁受封为宣化王。然而,对于楚王朱华奎的出身,楚府上下始终有人充满了怀疑。
当确定袭爵的时候,府内仪宾(郡主之夫婿)汪若泉曾奏称,华奎弟兄并非恭王所生,但当时没有引起重视,华奎因而得袭王爵。
朱华奎即位之时,年幼不能理事,由叔父武冈王朱显槐代理府事。
朱显槐“习知其所名子状”,对华奎满腹怨气,所以不断盗取王府财物。楚府中人担心朱华奎的身世问题外传,惹不必要的争纷,因而始终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任由朱显槐盗取财物。
后在湖广巡抚赵显的干预下,改由其族兄弟东安王朱显梡任宗理。从此怀疑朱华奎合法性的宗人渐渐不复奉约束,楚府上下如同一盘散沙。
朱华奎亲政后,对犯罪诸宗采取了严厉的惩戒,但手段缺乏通融,致使群宗不满。
到了万历三十一年二月,素来强悍的楚府宗人辅国中尉朱华赿因事得罪了楚王而遭训斥,心中不满,联合了同宗的29人,遣人上告,谓朱华奎为假王,并言朱华奎与朱华壁皆非楚恭王子。
华奎系恭王妃兄王如言的侍妾尤金梅之子,华壁乃妃族人王如綍家人王玉之子,都是出生数月而后抱养于楚王府的。又言华赿妻即王如言女,可为人证,故华赿知之甚详。
此说为许多楚宗室如东安王朱英燧、武冈王朱华增、江夏王朱华蠧等认可,并由此引发了一次旷日持久、波及范围甚广的楚王与楚宗之争。
明朝对混乱宗室血统一事处罚极严。
成化年间,韩王府汉阴王曾经有养育异姓、冒充己子的先例,后来败露。已故的汉阴王朱征鍉被追削为庶人,王母妃平氏、王妃周氏、以及冒封的郡王、县主全都赐死,王妃之父周恂凌迟,其妻妾子女皆斩首。
晋王府方山王朱钟铤之弟、镇国将军朱钟鏕也取夫人之弟媳所生子为己子,死后败露,追削封号,夫人张氏和冒充为子的朱奇漺赐自尽,张氏父母皆斩。方山王朱钟铤知情而为其扶同,革爵。
现在楚王亲藩闹出假王案来,那可真是天大的事了。
朱华赿的奏疏首先到通政司。
在奏疏尚未到达皇帝手中时,楚王朱华奎不愿为此事再起争端,致家丑外扬,便重贿内阁首辅、浙党领袖沈一贯,令通政使沈子木勿上其疏。
通政使沈子木是浙党中人,见事情复杂,就按照首辅沈一贯的指示,暂把奏疏压下。
通政使是通政司长官。通政司负责录臣民建言、陈情、申述及军情灾异等事,送所司办理,大事则请旨定夺,故沈子木有此权力。
事过月余,楚王朱华奎劾朱华赿“强悍无礼”、“欺罔”等四罪疏也到,此事才被报到万历处。
万历命令交礼部查办。
朱华赿闻讯,请楚王宗室与名者二十九人联名奏疏,亲自携带入京,告通政使司邀截实封和朱华奎行贿等事。
时任礼部侍郎的郭正域因为从前听过楚王乃假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