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说什么了,又朝他行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裴斯远却又忍不住道:“此事你若真要卷进去,无异于一只兔子跳进了豺狼窝里,连骨头都不会剩,不要自不量力了。”
“可先生于我有恩,自不量力我亦要试试。”余舟道。
裴斯远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他少年时便入朝跟着路知南,至今虽刚及冠不久,却已经算是个“老臣”了。
这些年在朝中,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圆滑世故,有人孤傲高洁,有人得过且过随波逐流,有人坚守本心披荆斩棘……
余舟和这些人都不一样,他如今的身份在朝中实在太不值一提,渺小到若非先前的偶遇,裴斯远压根都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那么渺小,却又那么无畏。
这一刻,裴斯远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突然有些好奇,想知道这看似弱不禁风的人,到底能无畏到什么程度。
说不定他如今的孤勇只是因为无知呢?一旦感受到了力量的悬殊,觉察到了自己的无能,他还会像现在这么固执吗?“我替程先生给你上一课吧。”裴斯远突然开口道。
余舟看向他,表情带着几分茫然,这让他看起来显得很无辜。
裴斯远眼底浮起一丝顽劣地笑意,慢慢走到了余舟面前,大概是感觉到了危险和压迫感,余舟稍稍缩了缩脖子,呼吸也因为紧张变得有些急促。
“我想程先生可能没教过你,恐惧是什么感觉。”裴斯远说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有些粗暴地将人扯到了桌边,而后将人按到了桌上。
余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扣住了手腕,手上拿着的药膏也落在了地上。
裴斯远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无论怎么挣扎手腕都被牢牢攥着,压根挣脱不开。
他这会儿整个人几乎是仰面躺在桌上,裴斯远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姿势极具压迫感,余舟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眶,目光中满是恐惧。
“我如果愿意,可以对你为所欲为,没有人会来救你,你自己也逃不掉。”裴斯远有些顽劣地凑到他耳边,“现在感受到什么是力量的悬殊了吗?”
余舟大概确实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被人牢牢控制住身体的感受,令他恐惧不已。裴斯远说的并没有错,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就挣脱不了,哪怕对方想杀了他,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一刻,余舟第一次感受到了类似于绝望的感觉。
好像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掌握在了别人手里,生死全都不由自己掌控。
“余主事,你还要去宫门口跪着吗?”裴斯远挑眉问道。
巨大的恐惧令余舟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可怜巴巴地朝裴斯远摇了摇头,眼泪吧嗒一声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记住现在的感觉,下次再想自不量力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裴斯远说罢手上的力道一松,将他放开了。
余舟顾不上手腕上被攥出来的疼痛,几乎是逃出了裴斯远的房间。
待人走了之后,裴斯远有些不大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走到一旁的茶案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一口气灌下去,这才稍稍恢复了冷静。
随后,他目光落在地上落下的瓷罐上,里头的药膏方才被那么一摔,摔出来了些许,将地上洇湿了一小片。
他俯身捡起那药罐,闻到里头的药香时,脑海中骤然想起了余舟卷着裤腿坐在那里让他上药的画面。他拿着那药罐略有些失神,半晌后才将那药罐随手放在桌上。
但是看到眼前的桌子,他又想起了方才余舟那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裴斯远只觉得浑身都燥得难受,索性眼不见为净,离开了房间。
不过他一出门,便觉外头的氛围有些异样。
不知为何,今晚在外头巡逻的士兵好像特别集中,他方才一开门,不少人都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往别处走,倒像是先前一直围在这里似的。
“杨鸣!”裴斯远道。
“属下在。”杨鸣方才正佯装往外跑了,闻言只得又折了回来。
“怎么回事?”裴斯远问道。
“呃……”杨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自己怎么回事心里不清楚吗?
“哑巴了?”他不耐烦道。
“呃……那个……”杨鸣压低了声音,“宫门口的弟兄们都知道这小公子是中书省的主事,虽然官阶不大,但也是朝廷命官,您这……就算那个什么……也不该将人带回营房里。”
裴斯远闻言眉头一拧。
杨鸣忙又道:“属下看他走的时候一瘸一拐,还抹眼泪呢……您这……真有点说不过去了。好歹让人歇一歇再走,咱们自己的弟兄肯定是不会往外说的,可他要是自己说出去,您这……真的说不过去啊。”
裴斯远:……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若是换了平常,他定要在杨鸣身上踹上一脚,将事情先解释清楚再说。
但今日不知为何,裴斯远竟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忍不住想起对方膝盖上的伤,暗道禁军这营房走到角门外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