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从额头滑落的冷汗模糊了他浑浊的双眼,但他仍旧看清了那个站在桌前,背对着他的人。 “五……五条……” “嘘——”清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透着高高在上的漠然,“再用你的脏嘴多说一个字,我就活剐了你哦。” 但从建筑工人之子混成行业龙头的石田弘树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他颤抖着嘴唇,冷笑一声,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从那根钢笔上拔下。 他苍老的面孔阴郁且暴戾,但又有种非常克制的平静,如同草原上老迈的鬣狗,即便时日无多,却仍旧残忍贪婪,诡计多端。 “……你,你们想要什么。”沉默半晌后,他死死盯住对方并不设防的后背,左手不着痕迹地缓缓向床底摸去,那里还放着一只伴随他多年的左轮。 “我有很多钱,你这么年轻,不一定非得跟着五条家,他们能给你的,我给你双倍……不,十倍!” 但下一刻,他的眼睛便因为恐惧而瞬间瞪大,瞳孔紧缩,颤抖着死死凝视着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正背对着他站在桌前翻动文件的少女的脖颈诡异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那张噩梦般冷酷的金色双眸中满是扭曲的杀意。 “啊呀,谈判时试图动用武力,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石田先生。” * 而在城市的边缘,已经赶到旧改区的夏油杰匆忙给五条悟发去信息,他不该把清定一个人留在那里,但他更担心这边的居民—— “悟,我会尽力阻止他们,但……” “……他非得气死老子才满意是吧这个熊孩子,欠教训——喂,杰?喂?——” 五条悟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渐渐模糊,夏油杰举着手机的手渐渐垂下,怔愣着看着眼前的景象。 此刻正值黄昏,大雨刚刚停下,空气中满是新鲜泥土和木头腐败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些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铅色的乌云翻涌在天际,黑沉沉的仿佛压在人心上。一束金色的,颓然的阳光在某一刻穿过云层,正好照射在这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土地上。 无数黑瘦的,被大雨淋湿的人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在他们曾经的家园上艰难爬行,试图从破木烂瓦中翻找出他们曾经拥有的幸福。 他低头看去,脚边是一串破碎的风铃,那被泥土染脏的洁白贝壳,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是谁在哭喊,是谁在悲泣,是谁在怒吼?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救救她,她不能走路她爬不出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出去工作一天而已,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 “……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你们这群杀人犯——” 但更多的人是麻木的,他们如行尸走肉般呆坐在废墟中,在失去了一切,被逼入绝境后,他们就像被掉进树脂中的虫蚁,从最初的挣扎到如今的绝望。 他们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夏油杰眉头微皱,猛地用手扼住喉咙,身躯摇晃,可见此刻维持重心的艰难,俯身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夏油前辈,你还好吗?没来得及对吗?”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将他从这人间地狱的噩梦中唤醒,还没等他发问,清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却足够令人安心,“不是你的错,石田弘树将全部拆迁队停滞在那里近一个月,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命令是临时发起的,有心算无心,你救不了他们。” “做好准备吧,夏油前辈,怨气很快会凝结,接下来,是你的战场了。” “别让无辜之人流更多的血。” 少年那边似乎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尖叫,又很快恢复安静,年轻的咒术师单手撑在地上,狠狠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软弱压在心底。掌心的那枚贝壳残片刺得他手心发疼,但却令他更加清醒。 他从没如此清醒过。 “……这是……怎么回事?”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背着今日的收获满怀希望回家的阿吉呆滞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废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不似人声的模糊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