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尖锐的指责刺到,半天才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不是。”
“那是什么?”
“……我在你面前颜面尽失的时候还少吗,”秦抑垂下眼帘,“算了,没什么。”
他说着,慢慢地挪动身体,想回到轮椅上,但轮椅停在平衡杠另一边,他想要过去,只能手脚并用,几乎是用爬的。
沈辞看着他跪在地上,艰难地往前移动,宛如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孩。
这样的视觉冲击来得太过剧烈,让他心里突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秦抑。”
秦抑停住动作。
沈辞从平衡杠底下钻过去,来到他身边,他有些后悔,心脏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用力攫住了,近乎慌乱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没说错,”秦抑并没抬眼,语气也没显出太多波澜,“为了‘活着’,确实应该放弃一切,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重要。”
他说着,伸手轻轻推了对方一把,似乎想让他躲开,还要继续往前。
他越是平静,沈辞心里越涌起强烈的酸涩感,非但没躲开,反而一把抱住了他。
秦抑身上的汗还没全落,完全不想被他碰,本能地就要推拒,却被他更加用力地箍住,紧紧地锁在怀里。
沈辞拼命抱紧他,丝毫不嫌弃他浑身是汗,低声在他耳边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你了。”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最丑陋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
即便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
也正因为是喜欢的人,才更想向他展示自己最好的时候。
他刚来秦家时,也曾因为被秦抑看到满是错误的琴谱而羞愧,也曾害怕自己琴弹得不好而被嫌弃,他明明和现在的秦抑有着极为相似的心理,他应该最能理解,最没资格指责对方。
在最狼狈落魄时遇到那个人,无疑是种折磨。
就算他们彼此间已经没什么隐私可言,可他依然应该给这个男人留下最后一分尊严。
一切本不该变成这样。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还应该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他已经从云端跌落,像是被折去傲骨关进铁笼的困兽,被磨平牙齿,剪断利爪,被迫向残忍的现状妥协,苟延残喘至今,只为前方那一点渺茫的生机。
他不该再遭受任何指责,更不该真的被当做一只已被完全驯化的家猫。
秦抑没对他的承诺做出任何回应,只皱眉道:“快点松手,热。”
沈辞又抱了他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垂头丧气地跪在他面前,像只耷拉着耳朵等着挨训的狗狗:“对不起,我错了。”
“……你没错。”
“我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你骂我吧。”
“……”秦抑差点被他气笑了,无奈叹气,“你到底想干嘛,还等着我安慰你吗?快点让开,不让开就赶紧扶我一把,你想让我跪到什么时候?”
沈辞听到“扶”,瞬间支棱起耳朵,好像又有精神了,他迅速起身,架住对方的胳膊,试图把秦抑从地上拉起来。
但毕竟两个人的身量差距在那摆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让他真的搀扶秦抑还是太困难了,秦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努力抓住平衡杠,终于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重新起身。
沈辞承担了他一部分体重,能够感觉到他是无法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自己站稳的,刚刚被他摘掉的护膝和护踝似乎有稳定关节的作用,不戴的情况下更是难以保持平衡。
但好在这段距离没有多远,秦抑艰难地挪动了几步,终于在他的搀扶下重新回到轮椅上,随即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捣乱了,你又扶不动我,还非要给我添乱。”
“对不起,”沈辞自知理亏,低下头去接受批评,小声道,“所以我说让温遥……”
“不准提他,”秦抑皱眉,“我自己可以,不需要。”
沈辞只好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他偷偷瞄向对方——以前根本没发现秦抑居然有这么高,只觉得他腿长,刚才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坐着的秦抑站起来了,因为膝盖缺乏力量,难以站直,但即便这样,他也感觉自己比对方矮了小半个头。
他和温遥站在一起时,只能到对方眉毛,刚刚扶秦抑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也就是说,如果秦抑完全站直了,绝对比温遥还要高。
加上这具身体本来就偏瘦弱,力量也不足,所以他硬要扶秦抑的话,确实是给他添乱。
沈辞不禁有些挫败,不敢再上前了,难得拘谨地跟他保持了距离,小声问:“你真的……不生气了吧?”
“我本来也没生气,”秦抑拿起放在旁边的矿泉水,一连喝了好几口,“我还没有脆弱到连句话也听不得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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