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诺顿时安心不少,“这事儿你从哪儿听来的?我都没听说过。”
尹监州笑了声,“大人您知道的,我同大皇子身边的谋士胡燃冬以前是一个村的,小时候就一起打打闹闹的交情。现在也时常约着一道喝酒,几杯下去了,话总会比寻常多些。”
“本不该同大人说这些,但见大人如此忧虑,实在于心不忍。烦请大人和杜兄,出了二堂的门就把这事儿忘了。”
段杜二人皆道:“这是自然。”
段诺那颗悬于半空,无着无落的信也终于落回原处。
“得二位监州相助,是段某的福气。既是这般,我们就一道出去看看。”
两位监州齐齐称是。
只是有一事,尹监州不知胡燃冬不知,小郡主陈夕苑也不知。当年,明老将军为孙女明嘉应挂生辰玉时,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微音量说了一句话。因为这句话,长大后的明嘉应虽然心有遗憾,还是毅然决然地脱下了戎装,将一身侠义热血藏于层层深宫中。
在权利的中心,她才能护住镇北军。
为后,她的子孙后代才能为帝;她能教他们读史读兵书,告诉他们,家国恢弘也浪漫,拼尽己身去守护也是值得的。
这句话,直到今日,已经融进了明嘉应的骨血,
“巾帼也能定乾坤,无冕之王亦是王。”
州府衙的三位大人循着二堂外的石头栈道来到了大堂。停驻时,段诺高声一喊,“何人在外喧哗?”
鼓声慢慢歇停下来。
衙外众人齐齐看了过去,段州主现身了。这案子.....终于有人敢碰了。
温浩瀚欣喜不已,只是这般欣喜,同旁人不同了,是裹于浓浓悲戚中的,可能这一世都这样了。
他将鼓槌安放妥帖,在进衙内之前,他回头看向陈夕苑和徐璟添,停顿须臾,腰肢慢慢折下,“多谢郡主了。”
“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浩瀚身未死,必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小女郎却说:“为该为罢了,温公子不必如此。”
温浩瀚心里惦记着伸冤,也未在这一茬上多纠缠。
他定定瞧了她十数息,转身进了衙内。
彼时,府衙之内的三位大人已经各自落坐。
八个捕快,分了两排,冷肃立于审判台的两侧。
他们的存在原是为了守护民众还原案件真相,让他们所在的这片天一直清明,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州父母官,审案都要权衡利弊,步步斟酌。
“三位大人。” 温浩瀚深鞠躬。
段诺略一颔首,官威赫赫。
他没立刻问案子,反而是对李督捕说,“快去,请郡主进来。”
李督捕领命出了去。
没一会儿,折返。
陈夕苑和徐璟添恭谨向段诺行礼。
段诺嘴角扯动,“这案子,郡主想来是想知道结果的。若是没别的事儿要忙,便坐下来听审吧。”
陈夕苑:“谢大人。”
水一般的柔和,不卑不亢。
“郡主和添少,请。”
尹监州适时站了起来,大手一扬,示意陈夕苑坐在离审判台最近的位置。这个位置,大皇子不久前才坐过。
陈夕苑浅笑宴宴,“多谢尹大人。”
话落,于众人目光中坦然落坐。
短暂的偏离后,一切重归正轨。
段诺睨着温浩瀚:“堂下何人?为何敲动鸣冤鼓。”
温浩瀚详细道明,许是从家中遭难到现在,他留过太多的泪。当下,他所有的情绪似乎都给抽走了,过分冷静。
话末,他向段诺折腰,“大人,这药方乃温家祖辈的心血,从存在起就属于温家。倪家凭什么要?又凭什么在得不到后买凶杀我全家?”
“伤害造成后,草民曾几度敲响了甘棠州府衙前的鸣冤鼓,可惜,一次都没能敲开甘棠州府的大门。府衙,为民而开,现在却因权贵,对民紧闭。”
“草民无奈之下来到承前州,一告那倪家,二告那在其位不谋其职的聂州主。”
少年瘦削,一身医药世家的清冷傲气。
段诺看着听着,也忍不住怜惜起这少年来,只是,审案,光靠怜惜不成。即便监察司过来,也要有证据才能发文谍给聂英杰,令他过承前州接受审查。
“你可有证据。”
“只有一片断刃。” 说到这个,温浩瀚又一次恨起聂英杰来,恨不得能咬下他的肉生啖。若不是他包庇那倪家,他怎么可能只有这点证据。
“这......”
段诺听到这话又想拔自个儿头发了,但也知道,少年能保有这点证据已经很是难得了。若那聂英杰有心包庇倪家,哪儿还会留证据。
“呈上来瞧瞧。”
指令一出,李督捕执一方竹碟走近温浩瀚。
温浩瀚从腰间取出了那一片断刃,置于方碟之上。
断刃,裹于灰色料子之中,总共小小的一团。
不用摊开,便知这片断刃小得可怜。
片刻后,竹碟呈于段诺面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剥开了灰色的料子,一层一层,眼下灭门案唯一的证据终于映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