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碎整座城池光罩的前一息。
“昂……”
一声痛嘶的龙吟从剑身上荡出。
与之同时,它骤然刹停在那城池光阵上只差分寸毫厘的一点。
剑尖颤栗难已,又夹杂着欢快的痛鸣。
“慕、寒、渊……你当真不顾魂灭也敢拦我!?”
空中,血袍的慕寒渊面容微狞地扶住心口,那把旁人皆不可见的光匕虚影正在难以克制地疯狂战栗,几乎要搅碎他神魂般难以平息。
匕尖一厘厘被挤挪向外,又一毫毫重新刺入魂体。
剧烈到深入骨髓的痛楚撕扯着两道神魂。
“咻——!”
终于,在光匕被慕寒渊生生压了回去的刹那,龙吟剑也得以逃脱,它如一道光般归鞘,然后同悯生琴一道,向着东南方向电射而去。
——在方才短暂的一息,魂匕所镇压下,慕寒渊的神魂斩断了悯生琴、龙吟剑与他的牵灵。
“好,好……”
慕寒渊重新直起身,哑声笑了,声线里低抑着癫狂的魔音。
“这是你选的。”
慕寒渊抬手,忽解下了头顶的金莲玉簪。
青丝扬起。
在那人身后迤逦如墨。
慕寒渊将它拿在眼前,玉簪上的金莲熠熠烁烁,映入他眼底至深处——足够被黑暗镇压在心底的那道神魂也能看清。
无尽黑暗中,慕寒渊的神魂忽有些发自心底的不安。
他听见了来自黑暗之外的,魔的低笑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苍穹碧空下,慕寒渊抬手将那朵金莲摘下,玉簪被他随手抛却,落入脚下万丈,摔作齑粉。
金莲的光芒在半空中微微熠烁,像是有些亲昵又不安地,在他掌心轻蹭了下。
“它名为终焉火种,来自仙界。”
慕寒渊笑着,声线喑哑:“……三百年前,折磨你的并不是什么恶鬼相,而正是它。”
“终焉火种从诞生起,就是要降下一场焚世之火。”
慕寒渊停顿,然后在心口那柄光匕下的颤栗里,笑得难以自已:“你猜,
这三百年间它既并未消失,又被封印在何人体内?你以为,三百年里日日夜夜与为你受尽折磨之人,究竟是谁?什么师徒之契——天底下只有你才会信了这样的蠢话!!”
光匕之下栗然难已。
慕寒渊知道被封印在黑暗中的那道神魂此刻会有多震惊绝望,正像来到这里之前的很多年前,他在仙界第一次得知这个真相时那样。
他更清楚。
这是“自己”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金莲光华在他掌心盛放。
灵府之中,被落下半数灵力修为死死镇压下去的血色丝络,犹如触及本源般,陡然生动鲜活地颤栗起来。
下一息,慕寒渊掌心间血色丝络腾起,纠缠上金色莲瓣,直入花芯。
一颗血色火种从金莲中被生生拽出。
“轰——”
它遁入他眉心。
如万鸟归巢,天地一瞬寂下。
日光被黑暗吞尽。
而当天穹下再次亮起——
金莲花瓣在慕寒渊的掌心一片片剥落,枯萎,风里犹响起颤栗的泣音。
‘爹爹……’
‘娘亲……’
无尽黑暗里,慕寒渊在那片无底的墨色渊海中殊死挣扎,嘶哑的怒声震荡得墨海翻波——
【为、何!?】
“别天真了。”
慕寒渊垂手,漠然望着那一片片莲瓣碎作光点,没入尘世间。
墨色长发在风中垂拂,他睥睨着光阵下栗然的众生。
血色丝络在灵脉间一根根舒展,被释放回归的终焉火种吸取天地灵气,灌入眉心。
而慕寒渊的长发,一寸寸,如雪染白。
直至发尾。
血色灼过他的衣袍,烙作魔纹尽覆的墨袍,无尽魔焰在他身后荡开。
【终焉火种,从始至终,都只是你我的一部分。】
慕寒渊张开手,修长冷白的指骨间,轻易便已蓄起毁天灭地之力。
他望着光罩下的城池,森然笑了。
左手松开,巨形光刃犹如天坠,向着城池轰落——
【宿命注定。】
【你我,便是这三千世界的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