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张脸遮在阴翳里。
看不清神情,声线也倦懒。
“四五百年前的小账了,云幺九,你是准备翻到我坟头长草吗。”
“……”
不知道是之前他作“乌天涯”藏得太好,还是,三百年到底太久太久了。
乍一听这个曾朝夕相处过的声音,云摇竟觉着有些恍惚。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
就好像他只是跨过了三百年,从那个他离山时的夏日,满山霞色与碧树交织残漏的荫翳里,一步跨过,就忽然来到了她面前。
酸涩、怨怼,还有对他还活着这件事的庆幸,一并交织着涌了上来。
云幺九靠着桌子,慢慢抿了口凉透的茶,等平复了心口百般情绪,她才张口:“你是说慕九天的坟吗?在天悬峰的后山,坟头草早该成精了。”
“你竟然还给我立了坟?”慕九天低头轻哂,“可真是不容易,听你刚刚那意思,我还以为你能给我连人带盒送去凤凰族结个冥婚。”
“……”
刚刚那点复杂情绪全没了,云摇气得想翻白眼。
慕九天已经很自来熟地隔着圆桌坐到了两人对面,还撑着袍子朝慕寒渊抬了抬胳膊:“你好啊,小师侄。”
“……”
慕寒渊恍若未闻,唯独捏在茶壶上的修长指骨,像是错觉似的,微微捏紧了一点。
新斟上的茶盏递到了慕九天面前。
慕寒渊这才撩起长睫,像是霜雪碎落,没入了那双漆黑眸间,透着温懿的凉意。
“师伯,用茶。”
慕九天轻轻抽了口气,转回头去看云摇:“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从哪儿捡回来这么个,天山巅顶化出来的,冰泉雪水似的小徒弟?”
云摇轻眯了下眼:“说人话。”
“雪水似的,”慕九天晃了晃茶盏,“触之冰凉,饮之冷淡无味。”
“?”
云摇托腮的手砸在桌上,“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你当人人像你那么肤浅?”
慕九天还想再说话。
“闭嘴,你现在这副病骨支离的德行,我一拳能打你十个,劝你识时务,我问你答,”云摇顿了下,出声,“当年怎么回事,你是压根没死,还是有什么变故。”
“死了。”
慕九天语气松懒的,似在说个旁人故事,“不过,后来又活了。”
云摇:“多后来?”
“……”慕九天捏着杯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下,“嗯,七八年吧。”
云摇轻眯起眼。
慕寒渊低垂着眸,拿茶巾拭手,像随口一句:“七八十年。”
云摇扭头:“?”
慕九天跟着扭头:“???”
对慕九天,慕寒渊现在难得很不寡淡、很有情绪,只是没怎么表现出来。
若只有他望着,慕寒渊约莫更愿憋死他。
但云摇不行。
“魔域四大主城的事,近百年间我一直有暗中部属,玄武城七十多年前,忽然出现了一位城主幕僚,深得对方信任倚重,且并非魔族,”慕寒渊淡扫过慕九天,“起初我只猜他是仙域仙门弟子,也是近一年间,才将这位幕僚与师伯渐渐联系起来,但并不能确定。”
慕九天:“…………”
一口一个师伯叫得顺,可他看他哪有半点看师伯的尊敬?
“七、八、年?”云摇冷笑着转回来,“你继续编。”
慕九天轻咳了声:“我这不也是怕你知道,师兄做了半个魔修不说,还重修了这么多年才勉强回到合道境,太损害师兄我在你心目中的英伟形象吗?”
“别做梦了你在我梦里都没英伟过。”
云摇无情驳回,“所以你修了七八十年,就把自己修成这么个残枝败柳的德行?”
慕九天:“……”
“?”
他诚挚地扭头看向慕寒渊,“你师尊这几年的用词到底是谁教的?”
“不要转移话题。”云摇几乎要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了。
慕九天:“我什么时候——”
“你身上那些黑雾和他们不同、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被慕九天那插科打诨的态度招惹到底线,云摇一声清喝。
满室寂然。
几息后,慕九天轻叹了一声,靠回椅子里:“你怎么从小这么倔,现在还是。”
“说不说。”
“好好好,怕了你了,”慕九天叹气,“我当时是被一个曾经有些渊源的小血魔救下来的,半死不活地被他吊了两百年的命,总算醒了。你也见了,这副残躯支离,想活下去,我就只能修魔。”
“……”
云摇喉头轻动了下,想张口,却到底没能出声音。
“可是修魔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道魔合修,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是要炼生魂的。也
不是你师兄骄傲不肯,而是我实在怕若真干到这么伤天害理,就算将来到了地底,也要被杜锦那戒尺抽成个残废鬼——那多惨?”
云摇轻咬住唇,憋了片刻才慢慢僵着语气:“那你如何修得魔。”
“就,凑合着修呗。”
云摇不指望他这张嘴了,转头看向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