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摩挲着嫁衣上的花纹。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如掌心的水,便是不动,也从指缝中悄悄溜走了。
出嫁的日子到了,可是扶九殷还是没有回来,直到夕阳染红了天际,莳七身披着嫁衣,坐在妆镜前,敷粉描眉画唇。
眉心的花钿在此时开得极盛,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花钿,似乎是她取了心之后,便出现了,好看是好看的。
西边天际悬悬缀着流光溢彩的霞光,隐在薄雾间的楼阁更显柔美。
她款款站起身,静静的看着镜中的人,眉目如画,火一样的嫁衣当真是美极了。
这是件世间绝无仅有的嫁衣。
她在等她的云肩,等他归来。
“别等了,他不会来了。”耳边响起了那道如破布撕扯般难听苍老的嗓音。
莳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到栏杆前,凭栏眺望,那夕阳染得西边的天际火一样的红,和她身上的嫁衣也不逊色。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身上火红的嫁衣,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上头,久久不语。
那苍老的声音忽又轻蔑的笑了一声,笑声里蕴藏着无限的嘲讽。
“他说过定要以天际的晚霞缀以我的嫁衣,他从不食言。”
莳七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如天际而来。
这次却没有听见妩姬发出嗤笑,一时间,遍是沉默。
“式微,已经出不去了。”妩姬忽然开了口。
莳七知道她就站在身后,可是她却没有回眸看,自顾自问道:“妩姬,你说是我身上的嫁衣漂亮,还是天边的晚霞漂亮?”
妩姬皱着眉走到她身边:“式微,以阴山被控住了!”
莳七忽然笑出了声,道:“我觉得我的嫁衣更漂亮,什么织女织出的晚霞,也不过如此!”
“式微,你给我清醒过来!”妩姬的声音陡然扬了起来,隐约带着怒气,“现在不冲出去,就再也来不及了!君丰要杀你,青霄要杀你,漫天的神佛都要杀你……”
还未待她说完,莳七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那他呢?是否也要杀我?”
妩姬眯了眯双眼,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要杀你,但是他在帮着君丰,他做人时愚忠,被君丰点了成神,难道会为了你背叛君丰?”
莳七低眸笑了笑,是啊,他这样的忠心,怎么会为了她背叛君丰呢?
她让他去取执陵的四象扇,青霄的青莲玉如意和君丰的无相钩,为的就是试他是否愿意为了她去和君丰开口。
虽然他最终取回了枯禅笛、缺月镯和辟风铃,但是她也看到了,看到了他愿意的心。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所以,他是她的劫,就注定了永远算计不过他?
想到这里,莳七只想放声大笑,笑自己蠢笨,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活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头喧闹四起,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飞快的跑进屋内,莳七见状,微微张开双臂,那白狐一跐溜便跳进了她的怀中。
“怎么了,这般慌张?”
乞颜乌亮晶透的眸子里满是慌乱:“他们……他们攻进来了。”
像是预料之中,莳七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白狐,淡淡道:“是麽?”
乞颜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惊惧极了。
莳七的手轻抚着它的毛发,指尖忽然一阵温热,她低眸一瞧,却见白狐的后腿,不知何时染的通红。
“谁伤了你?”她眸光骤然间冰冷一片,眼底掠过一丝狠厉。
乞颜蹬了蹬那条伤了的腿,呜咽一声没有说话。
妩姬忽然嗤笑一声,笑声中却盛满了心酸和无力:“两个傻子。”
莳七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摸着乞颜的耳朵没有说话。
她的手轻轻抚着它背上的毛发,声音轻柔:“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可曾正眼瞧过你一眼?”
乞颜耷拉着脑袋,还是不语。
她面色平静抱着乞颜走出门,可是乞颜却忽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的手轻轻拍了它的背安抚道:“别怕。”
乞颜终于开了口,声音中似有几分颤抖:“他也在外面,还有那个女人。”
哦,执陵和青霄都来了。
莳七一怔,旋即冷笑一声:“怕什么,我这就去帮你讨回公道。”
“别去了……”乞颜哀求着她,“我们等扶九殷回来吧。”
妩姬忽然嗤笑道:“等他作甚?他有个屁用!当初要不是他给她灌了迷魂汤,眼下又怎会被人打上门来?”
“神魔神魔,都是狗屁!”妩姬的声音中满是愤怒。
乞颜抬头舔了舔莳七的手指道:“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便不敢进来。”
莳七抿着唇,没有说话。
倒是妩姬忽然开口道:“倒也不必怕他们,反倒是他们该怕你才是。”
那边厢,九重天之上的天庭。
扶九殷昏昏沉沉的醒来,他抬手抚了抚涨痛的额头,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小径,小径两旁是无边的黑暗,唯有小径的尽头,是一抹诱人的光亮。
他的一颗心恍恍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