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京城门口,莳七却看见程彦笙站在那边抽烟,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下巴都是胡渣,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看见莳七,他猛地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叼在嘴里,走到她面前,拎过她手中的箱子,哑着声音说:“走吧。”
“不是去重庆,我们去海。”
程彦笙愣了愣,从唇边拿下香烟扔在地,没有说话,自顾自拎着她的箱子往前走。
他这辈子就是欠她的,重庆也好,海也罢,能跟着她就行,他想洒脱一点的,这一个月里,他看似离开了,可还是忍不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有些事成为习惯最为致命。
他们离开南京不久,国民政府就宣布迁都重庆。
十二月九日,日军兵临南京城下。
十二月十三日开始,南京掀起了腥风血雨大屠杀。
南京到海的铁路,其中有一半已经被日军占据了,除了陆路,只能走水路了。
水路相对而言就比较慢,陆路换水路,水路又换陆路,再加莳七一路有意的走走停停,到达海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三八年春了。
到了海,自然免不了一顿盘查,莳七将不能暴露的东西都收在了戒指里,塞了点钱才顺利通过盘查。
莳七时间拿捏得很好,到海时,日军已经解除了对海占领区的封锁。
在租界里找了一家旅店住下后,莳七和小蔚看着彼此化的丑妆,都不由笑了出来,若非如此,她们俩个女人太危险了。
在北方的农村,抗日武装和日军一直是对峙状态、剑拔弩张的,但在北平、海情况就不太一样。新的统治者都需要维持表面的繁荣,除非自己选择离开,日本人并不会把人赶走。
程彦笙不让莳七出去,每天就自己一个人去找阿辛的姥姥。
阿辛的母亲临死前告诉了阿辛他姥姥的名字,可是这偌大的海,叫周琴的人实在太多了,年纪小的,年纪大的,偏偏都没有一个周琴的女儿是远嫁天津的。
天色渐晚,程彦笙还是没有回来,莳七不禁有些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和日本人起冲突了?
“小蔚,你去门口看看。”
小蔚应了声就小跑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小姐不好了,程先生被抓起来了。”
莳七猛然一惊:“怎么回事?”
“刚才门口来了个男人,说程先生和日本人起了冲突,要你拿着钱去赎人。”
莳七沉思片刻,对小蔚说道:“小蔚,如果我和程彦笙明天早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信厚和阿辛赶紧离开海。”
“去哪儿?”小蔚被吓坏了,还是强装镇定的问。
“到港口坐船去重庆,重庆有家新运旅店,你带着他俩在那里住下等我。”莳七冷静的说,“记住,不管多少钱,哪怕是下等舱,也一定要坐英国的船。”
她怕带着小蔚和两个孩子不好离开,索性让她们先走,英国的船比较保险,属于中立地段。
从租界出来,就看见一辆车停在那里。
莳七心中有几分狐疑,却被一个男人推了车。
车子停在了一所洋楼门口,莳七便被推下了车,洋楼门口站着几个背枪的日本卫兵,她飞快扫了眼四周,大抵将周围环境记在了心里。
搜过身后进了屋内,却见一个日本军官坐在沙发,笑眯眯的看她,嘴里说了什么,但因为是日语,她不太明白。
莳七看了眼他的肩章,是个大佐。
一旁的翻译见她无动于衷连忙说道:“这是佐藤大佐。”
莳七戒备的望着佐藤,对他点了个头:“听说我哥哥犯了糊涂,大佐见谅。”
那翻译连忙将她的话翻译给佐藤听,佐藤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听完翻译的话,他笑着对翻译说了句什么。
“佐藤大佐说,梨春园一别,赵小姐更漂亮了。”
梨春园?她来到这个位面只去过一次梨春园,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个佐藤,赵鹤清的记忆里,也没去过梨春园。
“大佐恐是认错人了,鹤清并不记得见过大佐。”
佐藤听了翻译的话,哈哈大笑。
“佐藤大佐说,那天在梨春园听戏,并未透露身份,只在楼下看见了小姐一面,心中牵挂至今,又怕小姐对皇军有什么误会,所以才用了些手段把小姐请过来。”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这话说的简直可笑,他们借搜查为名,攻进林城,便宜爹战死,她和以良天各一方,他们弄得她家破人亡,现在却和她说是误会。
“不知道大佐是不是对误会二字有什么误解?”莳七唇角微微扬,声音里透着几分轻蔑与嘲讽。
翻译一愣,小声斥了句:“胡说什么!”
莳七也不知道那翻译怎么翻译的,佐藤听了他的话,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你告诉他,我哥哥脾气莽撞,可能哪里冲撞了大佐,还请大佐不要放在心,能不能让我见哥哥一面?”
她不知道这个佐藤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此时,楼梯缓缓走下来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女人,肩披着一条黑色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