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5)

戌时的梆子敲响, 玉溪镇陆陆续续点上了烛火。 烛火零星点缀,从远远的地方看来,玉溪镇的屋舍错落有致, 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 就像夏日里的流萤一般。 夏日闷热,虽然已经落更了,玉溪镇的百姓还未回屋,家里的小子手脚灵便, 两三人通力合作, 抬着一张藤椅,又抬了一张躺椅。 一家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 热热闹闹又亲昵的说着话,一整日的疲惫一下便消去了。 竹子制成的躺椅打磨得光滑, 躺上去一片冰凉, 带着竹子好闻的气息。 顾昭打涯石街走过,敲了敲手中的铜锣。 “梆!梆!” “梆!梆!” “梆!梆!”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落更的梆子一快一慢, 连打三次。 顾昭瞧了一眼桑家, 此时大门已经落了锁, 白日店铺里那些精致的纸活也收了起来, 不见踪迹。 她惋惜的收回了目光。 明儿, 她明儿一定早点过来再瞧一瞧, 桑阿婆扎纸人的手艺实在是精湛! 顾昭抬脚继续往前走。 她有些苦恼, 这纸活明显是桑阿婆的独门手艺, 天地君亲师, 这师父能排在第五个, 足以见其中的分量。 更何况还有那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她在家里和阿奶姑姑说得轻巧,实际上这等绝活,说不得是非传人不教的。 顾昭摸了摸腰间别的荷包,她和赵叔两人顶了玉溪镇其他更夫的活儿,累是累了一点,但这荷包也鼓了啊。 顾昭思忖。 或者,她可以买一个纸人拿回去研究研究? ...... 涯石街,桑家。 桑阿婆关了前头的店面,眼下正带着两个小童在院子里纳凉,听到梆子声,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不知不觉都这个点了,小盘小棋,快去洗了手,再洗个脸,一会儿该歇着了。” 小盘小棋今年入夏一个满八岁,一个满七岁,大的哥哥叫桑小盘,小的弟弟叫桑小棋,两人都是桑阿婆捡来的孩子。 虽然差了一岁,两人的生辰都是同一日,那便是阴历的七月十五。 他们在这一日出生,还是黄昏逢魔时刻。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这一日人途和鬼道交叠,生出来的孩子坊间通常称为鬼仔,尤其是生来手脚冰凉并且啼哭不停的孩子。 坊间有言,这样的孩子六感灵敏,最容易招惹恶鬼上门。 所以,小盘小棋的生身父母颇为忌讳,打听着桑阿婆的名头,偷偷的将孩子丢在她家门口。 桑阿婆模样看过去严肃了一点,性子也有些古怪阴鸷,却什么也没有说,将这俩孩子养了。 从此两人成了异父异母的兄弟。 “哎!阿婆你也早点歇歇。”小盘小棋应了一声。 两人搁下手中的蒲扇,从竹床上爬了下来,趿拉着鞋子便往灶间跑去。 桑阿婆头也不抬,声音有些沙哑。 “不急,等我叠完这些元宝再说。” 桑阿婆前段日子接了个大生意,通宁镇的张员外要为自己早逝的闺女儿结阴亲,斥下一笔巨资,又是寻访相似年龄的少年郎,又让她合了八字,这边还不忘为闺女儿扎下热热闹闹的送亲队伍和嫁妆。 她这几日马不停蹄,夜里烛火燃了一根又一根,可算是快完成了。 只等手中这些大金大银叠成元宝,这生意就成了。 桑阿婆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抬头看了眼月色,左右没多少东西了,她今儿还是早些歇着吧。 桑阿婆想罢,拎起旁边的拐杖,拄着杖回了屋。 那厢,小盘小棋兄弟两人洗了手脸,拎了夜壶便去了西厢房。 他们一起住这间屋,桑阿婆住东厢房,正屋一隔为二,一半做香火店铺,一半搁了桑阿婆扎的大件东西,零散的还摆了扎纸工具。 像是纸张画笔,色彩颜料,篾条刨刀剪子等物。 兄弟两人虽然跟在桑阿婆身边长大,对这些东西还是怕得很,尤其是更小一些的小棋。 桑阿婆这些日子接了大生意,家里到处都摆了精致的纸活,他已经好几夜不敢起夜了。 每日都是拎了个小夜壶进屋。 人有三急,那是各个都禁不住的。 “噗,噗噗……” “噗~” 在再一次又听到那绵长又婉转的臭屁声,小盘受不住了。 他爬了起来,将窗户打得更大一些,站在另一张小床旁边,盯着上头鼓囊囊的一团,拧眉道。 “小棋,你是不是闹肚子了?” “闹肚子了就去上茅房!” 小棋从薄被褥里钻出了头,月华倾泻而下,正好将他有些泛白,又有些汗涔涔的小脸照得很清楚。 小棋蜷缩着身子,拉长了哭音。 “小盘哥,我的肚子好痛。” 小盘大惊,“是不是要屙屎?那快去啊,别憋着,憋在肚子里会长虫子的!” 小棋摇头,“不要不要,我害怕!” 要是上茅房,他们就得经过正房了,正房的前头落了锁,后头可没有,他们这样走过去,正好能瞧到桑阿婆扎的那些活灵活现的纸人轿子。 白日里还没什么,夜里瞧这些东西,怎么瞧怎么渗人。 小盘无奈:“那也不能憋着啊。” 小棋控诉:“都是你,我说拿一个恭桶在屋里,你偏不肯,只肯拿一个夜壶!” 小盘提高了声音,“恭桶?你还想在屋里摆恭桶?” “你知道天气这么热,你要是屙了屎在屋里,这里头能有多臭吗?” 小盘瞪眼,凶巴巴模样。 半晌,他瞧着小棋痛得脸都皱了起来,心又软了。 毕竟是一道长大的兄弟,早上吵吵闹闹,晚上又能睡一个被窝的兄弟呢。 “好了别怕,我和你一起去吧。” ...... 小盘点了烛灯,搀扶着小棋往茅房方向走,经过正屋时,两人眼睛都不敢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