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2)

薛进要夺取辉瑜十二州,要推翻朝廷,要屠戮周室,要报杀父之仇,要为惨死关外的两万西北军民报仇雪恨,或许,他还想做主天下,立国称帝。

而沂州,珲州,渝州,楚州,各方群雄皆有此意。

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后日便握手言和结为同盟。

楚熹曾口口声声抵御薛军,誓死不叫薛军将士入安阳城,可结果怎么样呢,她不仅和薛进成婚了,薛军将士们还大摇大摆的到她安阳府上喝喜酒,那廖三攻城之时恨不得将安阳城卫屠杀殆尽,如今却能单枪匹马的相救陈统领等人。

这等时局,谈何立场。

楚熹没本事平息天下战乱,没本事让百姓安居乐业,甚至没本事让那葬身他乡的西北兵士落叶归根,让那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回到母亲身边,吃上一口他心心念念的肉包子。

楚熹管不了那么多,安阳是她的,她就要看护安阳不受薛军掳掠,常州是她的,她就要守住常州境内每一寸土地。

这就是她的立场,与任何人无关。

陆游盯着楚熹的眼睛,在那漆黑的瞳孔里看见两簇跳动的火苗,她分明一身脏乱,头发古怪,却好像活得比谁都干净明亮,坦荡清醒。

让陆游为之羡慕的坦荡清醒。

他和陆深一样,厌恶联姻,厌恶征战,厌恶像个傀儡一般被父亲操控,在乱世未曾来临时,凭着一股年少轻狂,悍然不顾的反抗父亲一切命令。

包括讨好楚熹,成为安阳赘婿。

但最终,他和陆深仍是要联姻,仍是要征战,仍是要像个傀儡一般被父亲操控。

这世道容不得他做出选择。

他这双手沾满鲜血,脚下尽是枯骨冤魂,他无数次问陆深,他们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饶是陆深也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若他早一些看到楚熹眼里这道光就好了。

他会带她去华灯初上的万朝河,陪她逛一逛青楼乐坊,斟一杯清甜的果酒,夺过舞姬手里的琵琶,悬桥下,小舟里,任由写着他俩姓名的河灯飘泛。

那么此刻,他会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替她守住常州每一寸土地,护住常州每一个百姓,即便这双手沾满鲜血,脚下尽是枯骨冤魂,也不会被梦魇惊醒,空洞茫然的等待着天亮。

陆游后悔过,不止一次的后悔过。

悔又如何,为时已晚。

陆游强迫自己抛开那些虚无的幻想,忍着心中钝痛,哑声说道:“并非……我想攻打常州,军令不可违。”

到底,不愿成为仇人。

“陆游。”楚熹笑笑,语气一如从前,明朗而轻快:“你敢踏足常州,我就敢拿投石车往你身上丢水牛。”

陆游想起在万朝寺时,楚熹举着一只水牛将他追得四处乱窜,也不禁轻笑了一声,而后说道:“我偶尔会想,若能永远停在那个初春该多好。”

“不好,那个初春,只有你们沂都是太平盛世啊。”

“……”

“我不怨这世道毁了我的安生日子,我只愿,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亳州军阵中忽传来一声擂鼓之音。

陆游醒过神,看着楚熹走到薛进身边,方才转身离去。

楚熹走到薛进身边,那些将士们一哄而散。

“……这是何意?”

“你为着他们,特地去向双生子认罪,他们自是无颜见你。”薛进顿了顿,又道:“你真是去给自己洗清冤屈了?”

“不,不然呢?”

“司其对你很钦佩。”

“钦佩什么?”

“两军阵前,夫君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与旧情人相会,哪个男人能不钦佩你。”

“……这么苛刻的吗?总归是故人,还不许叙叙旧?”

薛进很是平静道:“他冲着你那般笑,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旁人。”

楚熹不由瞪大眼睛:“真的啊?别闹了你,离那么远,能看清个鬼啊。”

“嗯,是看不清,都说了同你玩笑,你总当真。”

“一点也不好笑!”楚熹紧接着问:“那你觉得,我这般澄清一下,名声可挽回了些?”

薛进见她万分期待的盯着自己,只好出言宽慰:“经此一遭,你和双生子那些风流韵事,想必不会有人相信了。”

楚熹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走吧,去吃饭,我特地命人给你煮了米粥。”

“不着急。”楚熹攥住薛进的袖口,不大好意思地说:“你们这,可有茅房?”

薛进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朝着军阵后方走去:“你就该留在大营,何苦跑到这来受罪。”

看夫妻二人走了,一众将士又凑到一处。

“啧啧,我早说传闻不实,你们还不信,那沂都双生子好歹是名门公子,怎会都和少城主有染。”

“传闻确实不可尽信,那你们说,是陆深还是陆游?”

“陆游!我赌十两银子!”司其信誓旦旦:“没看陆游一击鼓,少城主立时就认出他了吗,没有点旧情,能这般果决?”

“谁跟你赌,我也觉得是陆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