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寒风轻重不匀,略带一丝松枝的香气,树梢随风起伏,那是将要开花的红梅树,嫩嫩的芽苞挤破冷硬漆黑的鞘壳。
楚熹往祝宜年那边歪了歪,用力的吸一口:“好香啊。”
“……”
“先生,你也不是很爱笑呀。”楚熹抬手轻抚着他的眼角,真心实意的感到疑惑:“你怎么,会有笑纹呢?”
祝宜年忽然明白仇阳在她跟前为何如此羞臊。
楚熹的做派实在很像那些流连青楼、殢于酒色的纨绔子弟。
“大概是你太瘦了……你要多吃饭,多吃肉,这样才会身体好。”
祝宜年拨开她的手,不冷不热道:“但愿你明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楚熹爱笑,欢实,两军阵前,生死攸关之际,她都可以说几句惹人发笑的俏皮话,醉酒后却温吞的厉害,言行皆是慢悠悠的,好像脑子不会转了,肢体僵硬了:“要记得,下次就,不要喝酒,啊……我早说过戒酒。”
仆婢都在前院伺候,此处根本无人过往。
祝宜年都有些感到冷了,何况直打呵欠的醉鬼。
这样下去,是会着凉的。
“现在能走了吗?”
“可以的,我又没喝醉,我是装的。”楚熹满脸认真地说:“不装醉,那些城卫,不懂怜香惜玉,真让我喝,我是头牛也要被灌倒了。”
颠三倒四,还敢说自己没醉。
祝宜年拉起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把将人背起来,有点意外,楚熹比他想象中要轻盈。
到底是过了年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只有脸蛋看起来圆润。
她属兔,他也属兔。
楚熹比他小了整整一轮。
说他能做楚熹的父亲,以他的年纪,似乎还不够格。
祝宜年胡思乱想着,忽觉背上的小姑娘没了动静,搭在肩上的双手也软软垂落,不禁偏过头问:“睡着了?”
“唔……”
“不要睡,会着凉。”
“嗯……”
一个困倦至极的人,趴在虽不算宽厚,但很温暖的背上,自是忍不住要睡的。
祝宜年尽可能的加快脚步。
可安阳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楚熹住在后院,起码要走上两刻钟。
楚熹伏在他背上酣睡,有一点轻柔且停匀的鼾声。
祝宜年不禁失笑。
沿着长廊,穿过月亮门,到了后院,仍空无一人,阖府上下都跑去前院凑热闹了,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唯有楚熹的鼾声。
“薛进……”
祝宜年脚步一滞,又听她含混地说:“别怪我,老爹。”
……
楚熹习惯了卯时起,已经养成良好的生物钟,哪怕头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到这个时辰仍然是醒了。
脑壳疼,恶心,想吐,满嘴酒味。
烈酒真不是开玩笑的。
“啊——”楚熹挣扎着坐起身,哑着嗓子唤道:“冬儿,我好渴,快给我来一杯神仙救命水。”
冬儿估摸着她差不多该起了,早备好温度适中的解酒茶,赶忙递到她手上:“小姐,你是真不把自己当个姑娘家呀,竟喝成这副模样。”
楚熹干掉一大杯茶,不似方才那般恶心了,抬眸问冬儿:“我昨晚有耍酒疯吗?”
“那倒没有。”
不等楚熹松口气,冬儿又道:“应该没有,小姐回来时睡得和……那什么似的。”
楚熹回嘴:“你才死猪。”顿了顿,觉得不对劲:“是大哥把我送回来的吗?”
“听兰月说,大少爷昨晚吐得昏天黑地,夜里还请了大夫呢。”
“那我怎么回来的?”
“小姐一点都不记得了?是先生把小姐背回来的。”
楚熹猛地睁大双目:“先生?他并没有去庆功宴啊。”
冬儿摇摇头:“这就不晓得了,小姐一喝醉就忘事,下次可长点记性吧。”
“……我不会是,跑去先生院里了?”
“这,我觉得不能,小姐若能跑去先生院里,又怎会醉醺醺的被先生背回来。”
也是。
楚熹深知自己爱耍酒疯,小心翼翼的问冬儿:“那,先生作何反应?有生气吗?”
冬儿回忆了一下说:“看不出,反正没个笑模样。”
祝宜年很少有笑模样,符合常理。
可为什么会是祝宜年把她背回来啊!!!
楚熹正百般纠结,夏莲撩开门帘走进来,笑着对楚熹道:“小姐,先生身边的文竹来了。”
“啊,你让他等一下!我这就起!”
顾不得什么头疼恶心,楚熹慌忙穿好衣裳鞋袜,快步走到外屋。
文竹站在那等她,因对这间小姐的闺房好奇,悄悄东张西望,见她来了才正色道:“先生让我给少城主送些解酒丹,先生说用白水服下,吃过就不会难受了。”
“你家先生……”楚熹试探着问:“昨晚回去,有没有,生气?或者特别的反应?”
特别的反应。
文竹微怔,不知道该怎么说。
先生虽然看起来像个超尘脱俗的圣人,但毕竟是男子,身边又没有侍婢,清心寡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