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天气已经转春,没有那么冷了,但屋子里的火炕烧着,奶奶显然是想尽力招待好他们。炕上已经摆了各种瓜子花生水果和糖,大铁锅里的肉菜都炖着了,看着跟过年似的。
而时听和翠芬一样,一骨碌脱了鞋,盘腿坐炕上。
祁粲垂眸看着。
她穿着草莓小熊袜子,盘腿像小老太太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祁粲有点想笑。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的确陌生且格格不入。
但是时听在这里,一切就都和谐且可爱了起来。
翠芬拉着时听的手,“所以,这次回来是咋了?还是在那边呆得不顺心了?”她虽然想孙女,但也知道山沟子里没什么好的,一直让她安心待在外边。
时听下意识就想打手语解释,但是一出手,就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
祁粲淡淡地说,“你的嗓子,歇歇吧,少说话。”
——「嘶——差点忘了!」时听缩了缩脖子。
翠芬看着,眼底多了两分欣赏。
不错,虽然看着气色不太好,但是知道疼人。
祁粲说完,转头告诉翠芬,“她有一场国际绘画大赛要参加,这次回来除了看望您,也顺便打算采风找灵感。”
“哦、哦。”翠芬点点头,笑得眼尾堆起褶皱,“好!丫头就是有出息!那阿仁,你说他也要回来啦?”
阿仁——就是奶奶口中的Aron,当年也在这里待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带时听一起找到了藏在山区里的那片火
() 山。
时听笑眯眯地点点头。
——「可惜阿仁今天吃不到奶奶做的铁锅炖啦~~」
祁粲抱着胳膊(),心底气笑了⒇(),能不能看清楚坐你旁边的男人是谁?
在她奶奶面前别逼他动嘴。
小心他亲她。
…祁大少不爽地转开了头。
祖孙俩一个能说一个不能说,也一样其乐融融。说到最后,翠芬还是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孙女,一双粗糙的手摸了摸时听的小脸蛋。
“一晃五年过去了,当时那个男的说你是什么豪门走丢的闺女、要把你接走,我还不信,骑着车追了两里地……”
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祁粲忽然一顿。
五年前…
哪个男的把时听接走的?
是时父,还是时岩?
但显然,翠芬奶奶并不认识那个男人,而时听似乎也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祁粲的眸光微眯。
五年前是时听人生的转折。而五年前对祁粲而言,同样也是。
看来那一年对他们都格外特别。
但其实时听对那些都已经很模糊了,甚至想起来也是一片浑浑噩噩的模糊。
那段时间醒过来就知道自己失了声,惶恐不安,手语没学会,无法和时家人交流,走丢十年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感情,现在还失去了沟通的能力。
不敢告诉奶奶,怕她举着菜刀从那坑坑洼洼的山路追来陌生的大城市,怕她因为担心在路上出什么事。只能到处求医,不安绝望的时候就闷在屋里一个人画画,挣到一点钱就继续看病。
说起来,真正人生的转折点,好像就是从踏入祁家庄园开始。
她得到了一个调整和改变的机会。
——「反正现在都好啦!见到了奶奶,说了话,马上大粪车去工作,我和Aron去徒步画画——」
祁粲咬牙,想得美!
——「等找到当年那片火山,再去写生。」
——「我现在强得可怕!」
祁粲忽然又是一顿。
…火山?
他怎么不知道这里的地貌有火山。
时听已经拿手比划了一个尖尖给翠芬看,翠芬一看就想起来了,“又要跑去那大山沟子里里?找那火山就那么神奇?”
“那地方,也就你和阿仁那种不安生的淘气鬼能找得着!”
火子沟里都很少有人会去找那片火山口,那附近没什么好植被,他们没必要往那边跑去。政.府不是没想过把周边建设成风景区,但是那地方确实难找难爬,这些年只有一些驴友、徒步登山爱好者能误打误撞地走对路。
“这次可不准瞎跑了!听到没?”翠芬呵斥。
时听点点头,这次肯定不是瞎跑了——这些年徒步线路已经成熟了很多,装备也很成熟,他们的探险已经比当年好得多,而路却还是当年的路。
这次还可以带着几个保镖大哥一
() 起去!
时听一边点头听训,一边发现祁粲已经半天没声了。
一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水杯走神了。
祁粲垂下眼睛,指尖微微用力。
许多记忆倏然间刺痛地掠过头脑,狂奔的记忆,黑暗的紧闭,还有…那血迹之间、烙印在他衣袖上的火山灰。
祁粲恶狠狠地闭上眼睛,把那些记忆重新纹丝不动地压了回去。
他依旧是沉稳冷静、无可攻破的祁大少。
他足够冷静且理智,他知道这世间不是由巧合构成的。
但…他要亲自去看看。
祁粲冷冷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