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吧。”
陆月抬头看着他,“不是吗?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感情产生了就是产生了,克制不了,停止不了,那就恨吧。不用觉得有压力,也不需要觉得自己不应该。”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在想。”陆月笔挺的站着,背后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人们都说,恩可以抵仇,事实上恩是恩,仇是仇。看那些江湖儿女,我杀了你是报仇,我帮你杀仇家是报恩。恩和仇本来就可以分开。你爱你的父母,那就爱,恨他们,就恨。有恩就报恩,有仇就报仇。两者并不妨碍。不需要觉得他们对你有恩,所以不能记仇,不需要因为他们爱你,所以不能恨他,也不需要因为恨他们,就把爱的那部分扔掉。”
“好难啊。”
康业眼神微恸。
这世间上的事,如果每一件都可以分的这么清楚。
人的感情可以划分的如此明白。
哪还会有痛苦存在?
“但是至少,不用背负那么重的道德枷锁,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应该怎么做,至少这么想可以放过自己。”
康业无奈的扯动了一下嘴角,走到陆月面前,面对面,低头,疲惫的将额头靠在陆月肩膀上。
陆月愣了愣,只觉得肩膀突然润了起来。
他哭了?
陆月站着,康业无声的落着泪。
这还是第一个跟他说可以恨的人。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应该去忘记。
可是,他真的忘不了。
道德沉沉的压在心里,那些爱沉沉的压在道德上面。
那些恨也压在上面。
由爱忘恨,做不到。
因恨忘爱,不该做。
就是因为他还爱着他们,所以他把自己逼到了绝路,而现在有个人告诉他,爱就爱吧,恨就恨吧。
一边爱着,一边恨着,也可以。
真好,原来还可以一边爱着一边恨着。
康业突然想起郝城说的那些话。
是啊,得受了多少伤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康业喉结滚动,“陆月。”
“嗯?”
“那天没说的那两个字可以再说一遍吗?”
“什么?”
“就是警察局那天,你想对我说的话。”
“加油。”
陆月轻声说道:“加油,康业。”
“嗯。”
要下课集合了,张兰过来叫两人,突然好像看到什么东西闪了闪,有点像相机镜头。
张兰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张兰叫了两人一声,两个人就归队了。
下课,江河拍了拍康业的肩膀,“总会好的。”
“嗯。”
期末考结束当天,李思思和张兰拉着陆月在校门口大吃特吃,从街头吃到街尾,毕竟一整个暑假都吃不到校门口的小吃了。
期末考结束当天,康业就搬了回去。
没想到两天后,康业又搬走了,这一次是跟着外公外婆一块儿走的。
据说是当初和康业一起组队参赛的队长在中间帮了一把,具体帮了什么别人也不知道。
只知道,这次康业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去了另一个城市,算是转学走了。
那天,陆月出门去接陆姑姑,一出门就看到家门口放着一把非洲菊和勿忘我,上面的贺卡上写着加油,落款康业。
陆月将花抱进门,插入花瓶之后,去了车站。
车站人多货多,挤来挤去。
陆姑姑背上背着一个大的蓝白编织口袋,手里牵着周源。
陆月远远的招手,“姑姑,小源,我在这里。”
陆姑姑牵着周源过来,“小月月,你可是不知道啊,姑姑这回彻底蒙圈了,这城里的学校真不好上。”
陆姑姑属于心里憋不住话的,都还没上车就把事全吐了出来,“这城里学校太吓人了,光是成绩还不够,小源那边成绩一出来,报上去没多久,给咱们打电话说什么成绩合格了,还需要面谈了解情况。”
“面谈啊,小月月,这城里人会不会太夸张了?上次做什么家长调查,这会儿又要什么面谈?咱老农民一个,你姑姑我,面试个小工,站那儿都跟罚站似的,面谈了说啥啊?”
“大姐,现在教育就是麻烦,学区房,划片区,面谈,考核,一层又一层的。”
出租车师傅听见陆姑姑说话,两人年岁相近倒还聊起来。
出租车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说:“大姐,你是不知道哦,现在这孩子竞争不比咱们大人小,什么补习班,钢琴,小提琴,美术,跳舞,哎哟,你别说,就我家那孩子,都不知道要学多少。”
周源一听,看了一眼陆月,轻轻的哼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压力多大,他知道。
因为他有一个马上要读高中的妹妹。
而他,马上要去一中读初一。
对,没错,初一的哥哥,高一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