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微一挑眉,细瞧了过去。
这东西薄如蝉翼,拿来做纱帐最好不过,很是飘逸绝美,远远望去犹如烟雾一般美轮美奂,故此得名“软烟罗”。
犹记得贾母的库房里也正收着几匹这东西,珍藏的时间甚至比薛姨妈的年纪都还大呢,足能见得何其珍贵。
而眼下,拢共四种颜色的软烟罗却都集齐在这儿了,也难怪贾敏会如此惊讶。
自己母亲珍而重之收藏多年、从不肯轻易拿出来用一点的东西,有朝一日就仿佛什么不值钱的物件般随意堆放在眼前,这份冲击不可谓不大。
她们姐弟三人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她念叨感慨荣国府的豪奢,可见她内心深处是何等自傲。
今儿却是小巫见大巫,算是狠狠开了回眼界。
等一众人好不容易将东西全都清点完毕,几人坐在那儿茶都已经下去几碗了。
“回姑娘,东西与册子所登记不差毫分。”
施嬷嬷道:“娘娘将东西分成了两份,也都在册子上划分得明明白白,两位姑娘稍后自行分了即可。”
林碧玉就顺手将册子往后又翻了翻,这才发现一大半都是给她的,最后几页才是给妹妹的。
旁边的贾敏也看见了,当即就皱紧了眉头。
不理解、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除此之外还有件东西,娘娘特意叮嘱叫老奴私下亲自交到您手上,切不可叫其他任何人知晓,还请大姑娘借一步说话。”
虽说人家说这话时从头到尾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但贾敏就是觉得这话是冲着她来的。
莫不是有意警告她?
贾敏尴尬极了,也更加不能理解,等着那两人才刚走,她就忍不住问道:“平日你们姐妹二人在宫中与娘娘相处时究竟是个什么情景?为何亲生的姐妹两个却如此却别对待?”
当年她那个婆婆是这样,如今的皇后娘娘又这般?
她不懂,她的黛儿究竟是差在哪儿了不成?
差在哪儿了?差在身份不同呗。
真当人家皇后娘娘是什么散财童子,临了随意找两个合眼缘的就将这么多年的家当全送了?
什么样的败家子才能干得出这种事啊。
人家那是冲着儿媳妇去的,是给儿媳妇的嫁妆,将来总归是要回到皇家去的。
她顶多也就算是个捎带的小姨子,能得到那么多好东西赏赐已经完全是沾了姐姐的光了,就偷着乐罢。
林黛玉暗道,看母亲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着实无奈得很,偏偏这会儿有些话还不好往外说。
不是不信任母亲,谁叫母亲跟前总有那几个胳膊肘儿往外撇、一心惦记着老主家的蠢材呢。
万一叫她们闹开了去,回头姐姐和四阿哥的事再出点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找补都找补不回来了,谁赔得起姐姐的一辈子?
是以话到嘴边林黛玉还是给咽了回去,只道:“十根手指头尚有长短,素来人心皆有偏向。就说母亲您自个儿,不也是更偏爱于我吗?
我可记得母亲不止一回私下里跟我说,将来您的东西全都要留给我呢,那姐姐岂不也可怜?”
贾敏被噎着了,干瞪眼说不出个什么来。
“母亲就再别说那样的话了,无论如何能得到一份赏赐已是天大的恩典,如何还能挑三拣四?没道理人家的一片心意还送出错来了。”
母女两个才结束这话题没一会儿,林碧玉就独自一人回来了。
“嬷嬷走了?”
“着急忙慌就走了,若非信不过旁人,这种时候无论如何她也是不肯离开皇后娘娘半步的。”
林黛玉的心情又再次沉重起来,“娘娘她果真……”
这个问题没得到回答,但答案究竟是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抓紧些将孝服都准备起来罢,恐怕就这两日的事了。”贾母轻轻叹了一声,神色有些恹恹的。
人老了,难免就愈发忌讳“死亡”这两个字。
王熙凤正要应声,话头却被人抢了去。
就见王夫人扯了扯嘴角,颇为阴阳怪气地说道:“原先还以为那两个丫头扒上了那位,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走出去谁不得高看一眼?谁能想到呢,竟是世事无常。
也不知那两个丫头这会儿该如何伤心难过了,猛地一下子说变天就变天,得多受打击哟。凤丫头,你平日与她们较亲近些,回头记着去劝慰劝慰。
虽说先前她们拒不肯帮贵人在那位面前说两句好话,不过咱们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万不记那隔夜仇。贵人又自来最是宽和心善的一个人,赶明儿说两句软和话哄哄也就没事了,将来定当多多照拂,且叫她们就切莫过分担心惶恐了。”
幸灾乐祸的味儿都冲鼻了,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小人得志”四个字。
王熙凤无语极了,凭她长了一张巧嘴儿,一时半会儿竟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不是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问题是……元春才不过是个贵人而已,能照拂什么啊?
人家堂堂二品、没准儿马上就是一品大员的千金了,犯得着去讨好一个小贵人乞求对方的垂怜照拂?
怪招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