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林碧玉就半调侃似的笑道:“一个身份贵重一表人才且又真心实意心悦自己的少年郎,普天之下怕也没几个姑娘会拒绝吧?臣女也不过就是个大俗人。”
……
送走了姐妹二人,施嬷嬷便独自回到了内殿,轻声劝道:“娘娘别再操心这些事儿了,如今好好歇息养病才是最要紧的事。”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莫不是还盼着有什么奇迹出现不成?本宫若不抓紧安排好这些事……不定今儿合上眼明日就再睁不开了。”
“娘娘!”
“你不必如此,早死晚死最终都是个死,哪个也逃不过。胤禛呢?今儿去上学了不曾?”
“不曾,又在佛堂跪着诵经呢。”
皇贵妃平静的眼眸登时就闪烁起了泪光,“打从我开始养他那日起,宫里宫外便有无数人笑话本宫,擎等着看本宫替德妃养个好儿子出来。
可本宫知道,他就不是那样的人,也永远都变不成那样的人。
但凡哪个对他真心实意好了一分便恨不得还回去三分的一个傻孩子罢了,看着冷漠得叫人害怕,实则却比这宫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更重情重义。
这辈子能与他做一场母子,便也算是本宫为数不多的福气了。”
所以啊,叫她如何能够放得下?如何能不拼尽全力为他再最后打算一回?
想到这儿,她眼底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去瞧瞧皇上在忙什么。”
康熙自是在忙着处理政务,不过听闻承乾宫有请,他还是立即放下手头的一切匆匆赶了过来。
“今日感觉如何?可曾吃了药?”
皇贵妃摇摇头,带着几分委屈嗔道:“这么些年几乎就是泡在那苦汤子里过来的,事到如今便叫我松快些罢。”
“休得胡言!太医都说了,人的精气神对于病情亦是十分重要的,一旦打心底先泄了那股子气,那几乎也就是神仙难救了。”
“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没有哪个能比我更清楚。”皇贵妃淡然一笑,吃力地抬起手握住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瞧,满怀遗憾不舍。
“我就是想趁着还清醒时再多瞧瞧表哥,再多说几句话……表哥就别再对我吹胡子瞪眼了。”
这一声“表哥”唤得康熙猛然一下子甚至有些鼻子泛酸,心顿时就软了。
坐在床沿上,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已瘦得脱相的脸庞,沉声道:“别整日胡思乱想,放宽心好好吃药好好养病,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没有往后了,表哥不必哄我。”痴痴地盯着他瞧了半晌,忽而反应过来什么,忙捂了脸瓮声道:“我如今丑极了,表哥快别看了,我可不想等我走之后留在表哥心里的就是这样一副尊荣,表哥只记得我十五岁时的模样就好。”
十五岁,正是她入宫伴驾之年。
康熙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恍惚,似忆起了二人年少时的美好时光,眼底有怀念、有欢喜、有遗憾,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
不经意般看了他一眼,皇贵妃仿佛亦沉浸在了过去,“表哥还记得……”
二人是嫡亲的表兄妹,自幼便相识,无数独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细说起来便是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可惜皇贵妃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说着说着便已□□起来。
康熙赶忙阻拦了她继续,上旁边亲自倒了杯水来喂了下去,“累了就先好好歇歇,明日再说也不迟。”
“这些车轱辘话说不说的也都不重要了,有些话再不说却真该迟了。”
康熙目光微闪,轻叹一声,“表妹有什么话只管开口。”
“时至今日也不怕表哥笑话,自打我懂事那会儿起,便无数回幻想过长大后嫁给表哥再生育一对儿女该是何等幸福的日子,却哪想……竟是我奢望了。”
皇贵妃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孩子孩子生不出,身子身子又是说坏就坏了,仿佛如愿嫁给表哥便已耗尽了我这辈子所有的福气,甚至是拿寿数换来的福气。”
康熙的眼神骤然微变,“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不过是闲着胡思乱想罢了,表哥若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细想之下我这辈子倒也并非全都是遗憾,好歹还得了个天底下最好的儿子。”
“老四确实是个好的,一向待你十分敬重孝顺。”康熙点点头,方才温情流露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然褪去了温度,变得晦暗莫测。
皇贵妃仿若不曾瞧见般,叹道:“他虽不是我亲生的,却实打实是我一手亲自养大的,与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了,如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啊。”
“再过两年他能替朕办差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你还一直将他视作稚儿。”
“对于天底下哪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哪怕七老八十了那也还是个孩子,更何况胤禛才不过十三岁而已,都还尚未娶妻生子呢,怎么就不是个孩子了?”
“是是是,他还是个孩子。”康熙无奈地睨她一眼,若有所思道:“看你这样子,所求之事竟是关乎老四?”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表哥。”
“你且说说看,若是可以,朕自然不会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