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了阁中,霍乐识的双眼不禁蓦然瞪大。
“怦——”一声。
因着过于惊讶,他手中持的夜灯,亦摔在了地上。
幸而只是撒出了些灯油,没有酿及火灾。
霍乐识刚忙将它提起,在一侧放稳。
他难以置信地再度看向眼前的景象——
单这楼阁的第一层中,就放着十几座,有数丈之高的多宝木柜,每个庞大的木柜里,都至少有一百个镶嵌着螺钿的木匣。
霍乐识通过木匣表面攥刻的字迹判断出,这些多宝木柜里存放的全是霍阆的暗桩在这些年四处寻来的重要机密,遍及大骊的几十个监察道和它们下辖的上千个州县。
但凡是拥有这么多机密的人,都是可以在江湖上建立盟帮,并招揽四方志士,成为盟主的。
他在自己的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霍乐识简直不敢想象,父亲竟然将这些机密都留给了他!
他瞠目结舌地登楼,想看看上面的楼层是什么样的布置和装潢。
等到了无名楼阁的二楼,发现上面的巨型多宝柜少了些,腾出的地界儿放了张书案,其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二楼的多宝柜里,就不仅是骊国境内的枢密了。
霍乐识定睛一看,见离他不远的多宝柜处,竟然还给西南的逻国,腾出了好几个抽屉,存放着这个国家不为人知的枢密。
他走到那儿,随手打开了一个抽屉。
待将其中的一封信函拆开,便见里面写着——
逻国皇长子苍琰,擅绘神佛唐卡巨画。
唐卡需用朱砂铺底,雄黄、绿松石、青铜等石矿为颜料。
上品朱砂和雄黄石皆产自蜀中,每逢三月初十,琰皆会至蜀,亲自择矿,而后返逻。
霍乐识看完后,不禁扑哧一笑。
这个苍琰的讲究还不少。
他在长安时,就喜欢搜集世家的各种秘闻轶事,还会将它们都誊录于册。
眼下他虽然因着车马颠簸,有些疲惫,却仍强撑着精神,准备再看一封关于逻国的密函。
霍乐识将第二封信拆开,见纸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逻国君主苍煜,曾因政斗避祸大骊剑南,乔装平民多年,同一蜀女结为夫妻。
其妻难产得一女婴,后因战火,该女不知所踪。
长安,定北侯府。
深秋的清晨,天边雾霭深重,浓云将晨日遮蔽,到了卯时,天色仍如夜空般漆黑。
侯府的女使纷纷做起自己的差事来,侯爷今晨比平素起的稍晚了些,她们在走动时也都蹑手蹑脚的,怕将主子们扰醒。
熏炉中,燃着甜腻的金屑和秋日香榧。
阮安虚弱地躺在门壶床的里侧,睡得迷迷糊糊的。
并不知道床帷上挂的碧箔帐裙,和垂于四角的银钩珠络饰带,都被男人扯拽至地,用以连结它们的菱花铜铆也都四散在了一侧的绒毯上,这些零零碎碎的痕迹,无处不彰显着这里昨夜的疯狂。
阮安处于半梦半醒间,并未睡得太实,只觉腰肢和小腹那处都不太舒服。
尤其是腰,就像是要被折断了似的。
她本来就不舒服,男人如铁钳般沉且重的手臂,还紧紧地锢着她,阮安想挣也挣不开,在睡梦中更没气力去推开他。
阮安记得霍平枭今日要去上朝,可却一直都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少顷,她隐约觉出他动了动,却是用大手扣着她的脑袋,将她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
阮安的额头贴着他硬硕的肩膀,这个睡姿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被只又狠又野的恶狼摁住似的。
是以,在朦胧间,她做了噩梦。
霍平枭虽然是公侯出身,可十几岁那年便参军习武,私底下同她相处时,也经常会犯糙劲儿,什么浑话都在那时同她说。
同她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要再搞大她的肚子。
阮安不喜欢他这么讲,每次他这么同她说,她都觉得万分羞赧。
昨夜他自然又说了这种话,阮安觉得很难为情。
清晨做的梦便是自己仍在嘉州的杏花村中,却又怀了身孕,孩子的父亲不在身侧,她还要去山里采药。
梦里她的肚子没有多挺,只有三四个月大,可阮安记得自己就是在刚怀上霍羲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感最多。
因为肚子挺起了些,走路时,那处也带着微微的惴感,虽算不上疼,却令人极不舒服,日日处于担忧,生怕会磕碰到它。
阮安在梦里无助地哭出了声。
霍平枭见小妻子有了异样,终于将怀中的她松开了些,低声询问她状况:“怎么了?”
转醒后,意识还未回笼,姑娘眼眶里的泪意仍未止住。
霍平枭为她拭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因着经年的舞枪弄棒,指腹存有粗粝的薄茧,一寸寸地划过姑娘柔嫩的面颊,将上面的泪水抹去。
他用强劲的手臂支起身,半敛着眉目,看向肤白貌美,却在软声嘤呜的小妻子。
平日倒是甚难见到她撒娇的样子,不过这回阮安也是做噩梦,才被吓醒了,并不是真的在同他撒娇。
霍平枭将视线收回,嗓音低沉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