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并无情谊,他嫌咱们家碍了他的前程要将咱们除去,是他深谋远虑、手段非常。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凶手是你爹呢?”
“你爹,那是你爹!虎毒尚不食子!”
说到这儿,舅舅似有千百句辱骂想要吐出,看看骆心词,最终闷闷转过了头。
无言了许久,他才继续:“那样手段凶狠、无情无义的人,哪里是你不谙世事的姑娘能招惹的?你不许去!就算我废了,还有你大哥。等你大哥养好了伤,他会去解决这事,你老实待在家中,哪里也不许去!”
舅舅口中的大哥是骆心词的表哥,在狱中受了许多折磨,伤势严重。
归根结底,家中一连串的祸事都是由骆心词母女惹出来的,她不愿意舅舅一家再被连累。
骆心词再欲争辩,舅舅道:“你执意要去,我不拦你,只要你能答出这道题。”
他说:“若你表哥惹上赌债,败光家业,我为了还债,要把你卖去青楼,你当如何?”
骆心词愣住。
她自降世就被舅舅护着,被冠上母姓,一辈子都是骆家人,无法想象舅舅会这样对自己。
费劲地思量了会儿,她道:“我就带着娘亲远走。”
舅舅气笑了,“且不说你能不能顺利逃走,我若谎称你窃了家中银钱与人私奔,报官抓你呢?抓到之后,你可是名声尽毁,被活活打死也没人为你说一句公道话。”
骆心词嗫嚅两下,没了声音。
舅舅又厉声道:“对我这个舅舅,你就无法狠心,倘若凶手真是你那个有权有势的绝情爹,你只有惨死的份!今日起,你给我乖乖待在府中教妹妹识字,不准外出!”
骆心词讪讪低头,不敢说自己无法相信舅舅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已经将歹人代入成亲爹,才想出这个办法的。
她知道舅舅说的没错,但委实不知道怎样的解决办法才能让舅舅满意。
舅舅没有直白回答她,而是反问:“记得城西的孙姑娘吗?”
“记得。”
林州城西的鱼花巷里有个孙姑娘,在母亲去世后就承担起家中杂物,洗衣做饭,刺绣裁衣,样样皆精。性情乖顺,长得也漂亮,十四岁起,就不断有媒婆登门提亲。
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在两年前的一个深夜砍死亲爹与兄长,卷了家中所有银钱逃走,官府至今未能将人抓捕归案。
这是一个以不孝、残忍、恶毒而闻名江北的姑娘。
“她筹备了至少五日,先装乖降低父兄的警惕,再暗中规划路线,利用了四个捕快、三个邻里、一个镖局,抵达襄阳城后,混入往南方的商队,最终消失在江波府,再无半点音讯。”
说完这些,舅舅又严肃道:“卖女儿给兄长还赌债那事,可不是我随口编造……你根本无法想象人能坏到什么程度。”
骆心词听明白了。
舅舅说的对,她生在林州、长在林州,学的是仁义礼智信,读的是圣贤书,做过最坏的事情是少不更事时跟着表哥偷邻里的枣,她的确不是那样心狠手辣之徒的对手。
想对付幕后真凶,必须要有同样狠毒的心肠。
就如传闻中的孙姑娘那样,镇定、果决、狠心。
许多人说她恶毒,连至亲都能杀害,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可就像舅舅所言,若她未能成功逃脱,被父兄抓回来后,等待她的将是尊严尽失的人间炼狱。
由此可见,要对付歹人,就要比歹人更加恶毒。
左右她冒充侯府女儿已有罪过,那就做个彻彻底底的恶人吧。
恶人可不会心虚。
骆心词按着心口重重吐出一口气,转向小窗,打开了条狭窄的缝隙。
凉风从缝隙中灌入车厢,拂动她面前的轻纱。
骆心词看见汤总管向她看来,她屏息凝视,掠过汤总管打量周围其余人,见城门不远处有百姓好奇向着自己张望,侧前方,侍卫目不斜视地立着,而周霖正与守城士兵交涉。
没人注意她。
“我就是明念笙。”骆心词在心中默念着,忽然掀开覆面垂纱,露出那张昳丽的容颜。
她清楚看见汤总管眼底滑过的惊诧与淡淡的疑惑,拘谨地冲他笑了笑,声音细弱道:“辛苦汤总管。”
汤总管快速反应过来,同样轻声道:“分内之事,小姐客气了。”
骆心词余光扫视着周围,见负责护送的侍卫均未看来,心中既紧张,又害怕。
按耐着惊悸的心,她又细声说道:“上次见汤总管时,念笙年纪太小,时隔四年再见,方才竟不敢相认……”
汤总管笑:“不怪小姐,老奴乍然看见小姐,也觉小姐变化颇多,若非周侍卫护送,换个地方碰见,老奴也不敢相认呢。”
骆心词展颜一笑,又好奇地朝外面张望,尽显初入京城的小女儿的好奇。
只是没看几眼,前方周霖就转身回来了,骆心词吓得手一抖,垂纱及时落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周霖自然是看见了汤总管在车厢旁说话的那一幕,心底最后一丝怪异也被抹去,径直带人入了京城。
而车厢中的连星,早在骆心词掀开垂纱的那一刻就惊呆了,目瞪口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