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张口叫过「父亲」了,很小的时候,他经常躲在暗处,看着父亲对着长兄百般宠爱,万般呵护,小小的他心里只有羡慕的份。他多么渴望父亲能像对待兄长那样对待自己,能夸自己几句。
为此,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读书,争取能让父亲看到自己。可是就在他好不容易被父亲夸奖一次,心里如灌入蜜糖般雀跃的时候,回到母亲的小跨院里,却看见母亲拖着一身的伤从大夫人那里回来。
母亲抱着他流泪,却从不对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聪慧的他感觉到只要他被父亲嘉奖,母亲便会受伤,且一次比一次重,记得有一次母亲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整个右腿几乎被废了。
下人们说是母亲犯了错,被大夫人派人打了板子,他气不过跑去找大夫人理论,却被大夫人阴恻恻警告,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害得自己母亲受苦,谁让他在父亲面前邀宠,只要伯爷夸奖他,他的母亲就得挨板子,就得在她这个伯夫人面前磕头下跪。
从那以后,他学会了藏起自己的锋芒,再不敢在父亲面前展示自己的聪慧。
后来他入了书院,以为凭自己的努力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将来若是能考个功名某得一官半职,以后分家出来,就可以带着母亲过清净的日子。
谁知他才刚考过童生,有一天,他的兄长却买通书院里的下人,栽赃他偷了先生最喜爱的一块端砚,以至他声名狼藉被书院除名,赶了出来。
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他彻底明白了,伯府容不得优秀的庶子,只要他稍微表现出色一点,他跟母亲都会遭殃。
他们母子遭遇的这一切,他以为父亲不知道,后来才明白过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一直装着不知道而已。之后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直到有一天他偷偷跟着府里的一个护卫学武,才算从颓废中渐渐清醒过来,从此他咬紧牙关,每日夜里偷偷练武,想要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足以保护自己的母亲不受欺负。
只是不久以后,更大的灾难向他的母亲袭来,等他匆匆赶回去时,看到的便是满目的狼藉,母亲浑身是血被绑在凳子上奄奄一息。想到那久久不能忘怀的惨痛场面,沈默心中一阵刺痛。
这个年只过了一半,朝廷大军便开拔前往北狄战场,沈默也要赶回长陵去了,临行前先去红叶寺给母亲做了一场法事,打算去李府拜别了姑婆后,就扶着母亲的棺椁返回。
沈默到了李府,李老夫人知晓他这次离去,就不知几年后才能回来,想起自己拿外甥女,心里对沈默更是万般不舍,索性直接开口提了他跟慎儿的事。
「慎儿是我的亲外孙女,从小在我跟前长大,她自幼丧母,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父亲那头这么多年对慎儿不闻不问,曾写信说过慎儿的婚事全凭我这个老太婆做主,今日我便倚老卖老一回,想给你们两个牵个红线。」
说罢老夫人眼含希翼地看着他。
沈默没料到老夫人会突然跟他提这个,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夫人只当年轻人不好意思,也不催他只含笑看着。
沈默很快反应过来道:「姑婆的好意侄孙不胜感激,只是侄孙却没这个福气,舅舅已经给我定下一门婚事,侄孙万万不敢再自作主张,所以只能跟姑婆告罪了。」
沈默话音一落,忽然内室里传来珠帘清脆的响动声,沈默见老夫人并未说话,也只当没有听见。
老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内里传来的声音,只是遗憾地看着沈默道:「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你如今就你舅舅一个长辈亲人,他为你操心婚事也是应该的,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家世,姑娘人品如何?」
沈默:「我如今孑然一
身,并不奢望娶高门贵女为妻,舅舅说的这门亲事,不过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家里是做生意的。」
面对莫大将军,沈默可以毫不犹豫说出自己已经心有所属的话,可是面对李老夫人不能这么说,内宅老夫人更加注重女子的品德,若他在老夫人面前说出那番话来,给老夫人误会私相授受可就不好了,所以他扯出舅舅这个长辈,老夫人便不好再说什么。.z.br>
李老夫人听完颇为失望地看着他道:「原本想着你尚未娶妻,又是我看着长大的,配我这个外孙女是再合适不过的好姻缘,却没想你已经有了亲事,唉,也是我们慎儿没这福气。」
沈默忙道:「姑婆哪里的话,慎儿小姐聪慧可人,又貌美无双,只要姑婆留心,定能为她寻得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是我配不上叶小姐。」
又说了一会儿话,沈默起身告辞。
李老夫人等人走后,才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回了内室。内室里,叶慎儿坐在软榻上双眼红红的,显然流过泪。
见老夫人进来,叶慎儿可怜兮兮地望过来。
老夫人怜惜地上前搂住她:「好孩子,你刚才也听到了,咱们晚了一步他已经定下亲事了,唉!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