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祀壇。
三军欢呼的声音,从秦淮河东岸一直飘了过来。而火把的光亮,也开始闪烁、游动。
抚宁侯朱国弼一身宽松的儒衫,站在一栋面向东方的二层小楼的窗户口,举着一架千里镜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淮河东岸。
驻扎在大祀壇的一两万南京京营兵现在是由朱国弼指挥的。在南京城的勋贵之中,他算是比较有战斗力的,早先还和路振飞一块儿在淮安府整顿过运粮军。还给自己张罗了几百家丁,还顺手黑掉了准备解往登州的20万两白银。
也正因为这20万两银子,害得他一步步沦落到如今——要不然,他也许就和路振飞一块儿去当克难功臣了。
可是他在得知朱慈烺在北京是如何“逼捐”,在登莱是如何整顿卫所之后,就觉得自己那么大的贪官,要落在太子手里一定没有好下场。
所以就跑到南京,和徐弘基、黄澍混一块儿搞勤王。在今天下午之前,勤王事业看着还不错。他也蛮受重用的,率兵驻守大祀壇。如果兵谏成功,太子交权,他毫无疑问就是崇祯皇帝的大功臣。之前贪污的问题就不存在了,说不定还能再多贪一点。
可是朱慈烺的大军一进麒麟门,形势就变得出乎意料了!
这位太子爷不去孝陵拜祖宗,也不去朝阳门的皇城。而是在秦淮河以东安营扎寨,还派出大队的铁骑去占领桥梁,巡视河岸,驱逐闲杂人等......这是摆开战阵了?
朱国弼得到手下的报告,顿时就慌了神,也没心思喝酒听曲儿,取了支千里镜就找了个高处观望起来。结果又听见了克难新军的欢呼......
“老爷,他们在呼喊什么?”
一个女子从楼下上来了,她年约十八九岁,一身白色苏绣缎子长裙,姿态婀娜,极为动人。胸前鼓鼓的,极为可观,鹅蛋脸儿,柳叶眉毛,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荡漾秋波,显得妩媚风流。美人儿一出现,顿时就吸引了朱国弼的注意力。
他放下千里镜,扭头看着心爱的美人,就是一声叹息:“白门,你走吧......我在斗儿那里放了三百两金子,够用上一阵子了。你和她先回钞库街避一避。”
说到伤心处,朱国弼眼泪都下来了。
这女人是他的爱姬,名叫寇白门,是秦淮八艳之一,也是八艳之一。
看到朱国弼伤心落泪,寇白门有些不解,“老爷何故如此?老爷白天时还和奴说,此次勤王成功后,就能在江南长享富贵的......”
朱国弼只是摇头:“莫多言了,如果我能逃过这死劫,就去钞库街寻你。如果不能......你便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只是记着,不要再入侯门了。”
寇白门看着朱国弼惶恐不安的模样,只是轻轻一叹,行了个福礼:“奴家一定在钞库街等着老爷。”
说完,便转身而去了。
朱国弼看着她下楼,才将目光又一次转向了东边的秦淮河方向,只是呆呆的看着,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现在秦淮河上的桥梁全都被太子的新军控制了,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扑向几乎不设防的大祀壇了。
说大祀壇不设防,是因为这里早就年久失修,四面的土墙都坍塌了大半,其中的建筑也没什么完好的,很难设防。
而且朱国弼也不敢在大祀壇外设防。现在可是晚上......把那帮乌合之众放出去,没准就跑没了!
现在也只能在大祀壇这边顶一阵子,如果能扛到黄得功出兵,许就能逃过一劫了。
......
“上刺刀!上刺刀......敌人不到身前五步,都他娘的不准开火!”
克难新军步兵第一协协统郝摇旗的大嗓门在一千多个火铳兵耳边响个不停。其实不用他提醒,这帮流寇出身的老兵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可是打败过鞑子的天兵!后来朱慈烺再次重编新军的时候,还特意把第一协的番号授予他们,以彰显他们的勇武!
这样的“天兵”上了战场怎么可能滥射?而且通过几个月来的严格训练和不久之前在镇江的再次实战。这帮“天兵”都知道抵近开火的好处了。
在他们看来,现在拿在手里的根本不是火铳,而是一把会发射致命弹丸的长枪——在和敌人肉搏前轰上一发,这才是火铳的正确使用方法!
而且他们在镇江之战中还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他们的敌人对一支上了刺刀,装了弹药,但是还没有开火的火铳是极为惧怕的!一般水准的家丁看见克难新军的火铳兵扑上来,都得落荒而逃,连交手的胆子都没有......
用一把大刀去和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肉搏那是在讲故事!真以为人家不会开火啊?在几步距离上来一发,这还不是挺着死?
所以郝摇旗现在就要压着部下,不让他们开火,就这样端着火铳冲锋,杀到敌人的跟前。
......
呯呯呯......
火铳发射的声音在大祀壇的东墙、南墙、北墙外响起了!
不是进攻的克难新军在开火,而是防守的南京京营兵的火铳在发射。当然是滥射!
黑灯瞎火的,谁也不知道敌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