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傍晚的云霞好似一盏烈烈晃动的烛火,风中沁着松针冷香。
盛皎月撑着发软的双腿,脚指头都绷的很紧,匆匆忙忙从酒楼离开,盛家的马车在门外等候,她的胸口中提着一口气,始终不敢松懈。直到踉踉跄跄爬上马车,整个身躯往后仰靠,长舒气息,苍白脸色渐次转好。
她缓缓松开拇指,柔软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出青痕,她没觉得疼。
小衣被汗水打湿,她整个人仿佛劫后余生了一场。
万幸,太子方才没有强行摘下她的面纱,若真被他看到自己女装示人的模样,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也不是她再用三言两语便能糊弄交差。
而且盛皎月不擅长撒弥天大谎,扯谎时心跳加速,眼神慌张,心虚就写在面上,轻易被人看透。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坏了,她的肚子开始发作隐隐的阵痛。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绞的慌。
车厢里有张低矮的小案桌,摆着三两盘淮扬点心。
盛皎月吃了两块糕点垫肚子,过了会儿,感觉口干舌燥,又灌下两杯温茶,肚子中的绞痛果然稍有缓和。
马车走的平缓,没多久便停在盛府后门。
穿过后院两道偏僻的走廊,才是她的卧房。
盛皎月脚底生风走的飞快,云烟早就在门口候着,远远瞧见姑娘,拿着雪白色狐狸毛斗篷,傍晚温度骤降,比起晌午要冷上不少。
云烟给姑娘搭上斗篷,将人迎进屋内。
卧房内提前点了暖炉,烧着噼里啪啦作响的银炭。香炉内燃着的是她最喜欢的沉香灰。
盛皎月走的太急,气息微喘,白腻通透的脸庞逐渐发红。她摘下面纱,露出清晰的眉眼,眼睫上的水光已被风吹干,眼尾被外头的风吹起潋滟的颜色。
她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再等,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抗拒,皱着眉很是抵触,“我要换衣裳。”
只要还在京城,一天女装都不要再穿。
云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诧异。姑娘其实很喜欢穿女装,到底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每回买了新裙子,过了眼瘾还是会馋。
偶尔会躲在房中偷偷穿一会儿,到了时辰,再又依依不舍换下来。
盛皎月葱白的拇指搭在腰间,指尖微动,轻轻扯开腰上的束缚,她刚脱掉外衫,里头是件浅白色抹胸轻衫,贴着腰腹勾勒着少女起伏的身段。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屋里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盛皎月下意识拢起落在地上的一团衣裳,嗓子绷的干涩,“谁?”
是盛清宁的声音,“兄长,是我。”
盛皎月站在原地不敢动,“什么事?”
外头沉默好半晌,院中静悄悄的,风吹起院里的落叶,偶见几声云雀的啼叫。
良久之后,盛清宁隔着门低语:“没什么事。”
盛皎月心头大起大落,极力强撑着敏感脆弱的神态,脑子肿胀泛疼,她轻咬着唇角,疼痛让她维持了多些精神,“嗯。我要休息。”
兄长的声音很冷漠,僵硬扔出来的几个字明显在赶他走,而且迫不及待。
盛清宁扬了扬眉,更坚持了心中的猜测,兄长房间里藏了女人。
这也不是他毫无根据在乱猜。他方才站在游廊外亲眼瞧见了。
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虽然没有看清楚脸,可少女身上清冷的气质甚是讨人喜欢,额头皮肤雪白,蹙着眉心也有勾人的风韵,有着玲珑身段,想来样貌不会丑。
而且他的兄长口味颇为挑剔,庸脂俗粉难以入他的眼。
盛清宁轻啧了声,兄长看似清心寡欲循规蹈矩,如今竟然也做的出将女人带回帷帐中这种有损名声之事。
当真人不可貌相。
盛清宁对他哥哥喜欢的女子有几分好奇,但也不会不管不顾冲进去,显得他冒冒失失。
塔秉着不打搅兄长好事的善心,低哑的嗓子里挤出个嗯字。
等到外头没了声音,盛皎月扶着案桌缓缓坐在软榻上,换回原本的衣裳后才觉得自在。
她实在不舒服,喝了碗甜汤就回床上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口干舌燥的醒来,喉咙里的刺痛比起前两日还要严重,干渴的像被用火烧过。
鼻塞头疼,脑袋昏沉,玉面浮起病态潮红。
昨天又惊又吓,前两天又落了水,应该是病了。
云烟去请大夫,开了些驱寒的伤寒药,煮好汤药就端进屋内给姑娘服下。
盛皎月满脸厌色喝了药,恹恹的靠着枕头,闭着眼睛,没过一会儿又困了。
她虽然很讨厌生病,这次却觉得是好事。
明日就是年三十,这次她是真病了,太子总不会拖着病人入宫。
盛皎月这场病就似绵绵春雨,连日里断断续续下了个不停,雨水淅淅沥沥,潮湿缠绵。
她多半的时辰都在床上躺着,吃过药不见好转,确实没什么精神,只是想睡。
大夫人急坏了,女儿虽然每年总会生几次小病,但没有一次像这次来势汹汹,怎么吃药都没见起效。
连着几天,她都陪在女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