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就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当时我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
为什么——
……
……明明,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端倪显现了啊。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当然了,在本大爷刚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是濒临失明的状态了。什么时候彻底看不见的,啧,你怎么不自己回忆?”
“他之所以离开余,是因为承受了本该降临在余,和余的埃及身上的神罚……是这样的吗。”
“没这么简单。他当时本来都要死了,却非要硬拖着不死。他死了,就会让神罚重新落在尸体下的这片土地,所以他不想死,哪怕变成行尸走肉也要活着。”
“那之后呢。”
“之后——就是你更不愿意听见的话了,不过本大爷现在倒是乐意告诉你。”
蛇杖本来要张口畅言,但临时发现,可以说出来把法老逼疯的内容实在太多,一时之间还挑不出先说什么好。
它干脆按照时间顺序挨着来。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法老王,如今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爱人原来并没有离他远去,而是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守望着他。
“被阳光灼烧,血肉无时无刻不在融化,到底有多痛呢。”
“当然是你无论如何都没机会感同身受的滋味了。”
“他为了余,忍受了千年的非人折磨。”
“对,都是因为你!早点死掉让魂魄溃散,都比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来得快乐。”
“他害怕黑暗。余早该发现的,他说着不会再害怕了,可其实,一直都在恐惧。”
“……”
蛇杖对此,莫名地没有话可接。
因为它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
塔希尔害怕黑暗?在它看来根本不会。
那家伙在还能算是“人”的正常状态下,就由于双目失明被迫沦陷在无尽的黑暗中。更别说后来枯守在圣坛前,身周挤压着他的也全是无边的暗影。
他表现得那般从容,如同死水一潭般毫无波澜,仿佛早就习惯了,根本不为之所动……
对于不管怎样都显得无动于衷的家伙,居然说,他一直都在恐惧?
蛇杖觉得简直荒谬得可笑。
它本欲再打击这个搞笑言论的蠢货法老,却不想蠢货本人自说自话到现在,忽然又不搭理它了。
没错,就跟不久之前的那一次完全一样!
哦,不对,那一次法老王表现出的好歹还有愤怒,可此时半点情绪都没有。
男人只是黯然。
太惊人了。
如同正午的太阳,始终炽热耀眼的神王,居然会有受到沉重打击而光芒黯淡的一天!
他什么都不再说,只是趁着挖掘还未到中心墓室,在原本是空白的左侧墙壁上,落下了与右侧相隔了数千年的新的留言。
如果说,右侧的内容只是王在生前未尽的遗憾和执着,更多表达的是他的爱,他的爱人的形象并不完整。
那么,在左侧填补上的内容,就完全抛弃了原来的用意。
奥兹曼迪亚斯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曾想让塔希尔以拉美西斯二世真正所爱之人的身份,残魂得以升至英灵王座。
可知道了真相,他为自己的肤浅感到深深羞耻。
“六岁被神选中,十四岁盛名远扬,二十岁风华绝代,美若降临人间的月华。他的能力,才华,仁慈,善良,高洁,在埃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为无知的王背负诅咒的侵蚀,为埃及承担长达千年的神罚。他的功绩必须被世人知晓,无人再能以不洁不敬的词汇来描述他——”
“他是塔希尔,当之无愧的首席大祭司,比起余拉美西斯二世的挚爱,凡人更应知晓他这个身份,并且,承认他,敬仰他,尊重他!”
王用他的权能将这一半壁画呈现,也让它渡上千年的光阴。
为了增加真实性,他并未刻意做了什么,但点缀在赞颂之词最后的人像,竟如同奇迹般毫无掉色,清晰可见。
这必然是一道足以胜任一切对美的赞颂的身影。
法老王的挚爱,于几千年前便惊艳过世人的一位大祭司,仿若从字里行间走出,就停留在后世之人眼前。
再粗糙的笔法,也盖不住真正的美。
这位祭司有着披散在肩头身后的微卷的金色长发,身披代表纯洁的白袍,湛蓝的耳饰便悬挂在金发间。
王果真做到了。
他想记录下来的只不过是自己漫长的生命中,最不可磨灭、贯穿了一生的那道身影而已,连自己的存在都只是次要。
他不再独占美,而是竭尽所能将这远远不只限于外表容颜的“美”展现。
他要让世人与自己一同赞颂那人,知晓那人的所作所为,不再被虚妄的偏见所蒙蔽。
再有一丝不应存在的污垢停留在那洁白无瑕的玉石表面,都会让他无法容忍。
只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隐藏。
在回到还在等待自己归来的爱人身边之前,法老王做了无尽慷慨之事,却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