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的牛车,晃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在山脚下的小茅屋前停了下来。
车夫坐在车边打盹,老头靠在路边的石头上,晒着夕阳,嘬着烟袋锅,烈日余晖洒下,照耀在秦阳的脸上,仿若他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一刻,他安静的仿若一个熟睡的孩子。
那一层微弱的光晕,慢慢的收敛,在秦阳的眉心没入,这时,秦阳才缓缓的动了动眼皮。
不远处握着烟袋锅的老者,转头看了一眼,而那车夫也抬了抬眼皮。
秦阳一觉睡醒,脑袋仿若轻松了很多,意识也仿若卸去了枷锁,仿若有一种无形的桎梏,终于消散了。
回过神来,看着一旁晒着夕阳抽旱烟的老人家,还有地上洒落的烟灰,秦阳连忙爬起来。
“老爷子,耽误你们时间了吧,真是对不住……”
话没说完,老爷子一挥手,不以为意。
“年纪轻轻想那么多干什么,好不容易睡一觉,多不容易,我们这边也没得事,等一等就等一等呗。”说着,老者指了指山脚下的小茅屋:“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了,你去吧。”
老者丢下这句话,叫起来车夫,用本地话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对车夫说什么,两人坐着牛车离去。
秦阳摸了摸脑袋,感觉有种什么变化,却又说不上来,抬头向着远处的茅草屋望去,就见篱笆院子里,老太子走到了门口,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挥了挥手,神似一个久居此地的普通老农。
一些年不见,老太子看起来更加苍老了,脸上和皮肤上,遍布着老人斑,用肉眼都能看到他的苍老,已经有种即将入土的腐朽意味。
偏偏这次,却已经感觉不到什么阴沉,他那已经失去了灵动的双眼,有一种看透了一切是释然。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老太子神情很是放松,如同见到了老友一般,引着秦阳进大门,在院中以树根打磨的桌子前坐下,老太子很是自然的泡了茶,还顺手在一旁的菜地里摘了点瓜果端了过来。
“都是我自己种的,味道还不错。”
秦阳感觉有些怪异,现在的老太子,已经彻底看不到当年的太子影子了。
秦阳拿起一颗形似番茄又似葫芦的东西,一边吃一边随口问了句。
“听说你已经来这里好几年了,没在外面多转转么?”
“想看的地方都去过了,没我想的那么好,还是你挣我夺,没什么趣味,索性早些日子来这里,待了几年,平平淡淡,安安静静,什么都不用多想,能安心过完最后的日子,反倒是觉得很好。”
老太子咬了一口自己种的果蔬,笑的很是开心。
“自己种的,吃起来味道都不一样。”
“我应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以为你来不了了,我自己都安排好身后事了,这边的人挺好的,有个木匠,帮我打好了寿材,送你来的孔老爷子,也帮我跟村里商量过了,我以后可以在那里选一块墓地,以后后辈在清明寒食的时候,还能捎带上祭拜一下……”
老太子心情似是不错的说着这些小事,脸上笑出的褶子,一直都没消散过。
秦阳明白,他是真的看开了,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此刻的死亡,已经不是当年他为了自己能做出一次选择,而选择的死亡了。
秦阳原本有一堆要说的话,现在却都咽了回去。
三个月的时间,他还等得起。
当初说好的,总要做到。
亲力亲为的,靠着自己一双手,在旁边也搭了一个小木屋,毗邻老太子住了下来。
每天就跟着老太子一起,去地里照看一下庄稼,也不管那些庄稼,是不是能等到收成的那天。
再没事了,就在附近的村落里转转,跟那位整天闲不下来的孔老爷子唠唠嗑,听他说些十里八乡的各种新鲜事。
过了一个月,村子里有老人去世,本来是想去帮忙的,可是看到那家老人的子女,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絮絮叨叨的安慰其他家人,老人家活了一百三十岁,算是高寿了,无病无灾,一觉睡了过去,昨天晚上还吃了一大碗饭……
看着这些人的喜怒哀乐,秦阳第一次看到尸体时,没了去亲自入殓的念头。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秦阳都习惯了不用修士的力量,只凭借一双手,来做一些事,就像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只能咬着牙,进入有疫情的地方,将一具具死沉死沉的尸体,背出去安葬。
平淡的安静日子,过的很快,很快,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秦阳睡醒了之后,准备跟往常一样,跟着老太子一起去做一天的事情。
但今天,他起来之后,却发现老太子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秦阳没有多想,还有些疑惑今天老太子起的有点晚了,进入老太子的小院子,推开门之后,就看到老太子躺在简陋的竹床上,没了声息。
他穿着一身简单却干净的旧衣裳,神态安详,就像是秦阳在两个月前,见到的那位去世的老人一样。
秦阳走到床边,怔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原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啊。
“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