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合该是您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何必在意臣高兴,又或是不高兴?”
正始帝舔了舔牙根,眉角微弯,像极一个倒下来的月牙,“可是夫子又不愿意寡人动手,那只能这么做了。”
他说得极委屈,极可怜,又极理直气壮。
莫惊春:“臣阻止您的事情,是在数日前,而您的布局,可不止在这短短几日。”他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正始帝抓住莫惊春,认真说道:“夫子,你我之间,若是有话,何必藏着掖着,难道也要学那些怨侣,直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要说出那些又臭又长的心里话?”
莫惊春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正始帝,陛下这都看得什么杂书?
他迫于陛下的痴缠,更是因为身后两小儿的缘故,可不敢和陛下在这里打嘴仗,说不得陛下一个着恼,那动作大起来,吃苦的人可是莫惊春自个儿。
正始帝没脸没皮的,他压根就不在乎。
可莫惊春在乎。
莫惊春:“臣只是觉得,若是真要走到这一步,您不必……也无需这般自污。”不管陛下还有什么成算,眼下这闹出来的动静,对陛下的声名可都没什么用处,更别说这流传大街小巷,京城南北的谣传,可一点,一点变得离谱起来。
陛下何必如此?
正始帝:“若依着夫子的意思,您是不介意让朝臣知道你与我的关系?”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倏地笑了笑。
“臣活了三十几年,到如今,不说见证多少,却也已经足够了。往前循规蹈矩,活得战战兢兢,若是往后也是如此,那未免有些没趣。”他抬头看向正始帝,双眼明亮,光华灼灼,“更何况,臣做错了什么?”
正始帝的眼底一亮,晦涩幽暗的郁色翻涌起来,瞬间变作扭曲的狂喜。
可他到底还是能控制自己的,尤其是知道莫惊春面子薄,让他说到这般已是极致,若是真的当着大皇子和桃娘的面做什么,莫惊春可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帝王笑吟吟地说道:“寡人便知道夫子与我,是站在一边的。”
他轻拥住莫惊春,下颚抵在夫子的肩膀上,笑望着两小儿,“只是世人多是偏激,若是如夫子那般,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必定是夫子的错。然这本来便是寡人的偏执,怎可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夫子的身上?”大皇子和桃娘对上那双漆黑扭曲的眼眸,只觉得正始帝的眼神疯狂异常,压根不像是他嘴上说的那么好听。
他们有心要提醒莫惊春,可是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不知是畏惧,还是后怕。
那种奇怪的压力束缚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开口,只能焦急地看着正始帝和莫惊春亲昵的动作。
大皇子牢牢地抓住桃娘的胳膊,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让她几乎不能冲出去。
莫惊春到底羞赧,只是和陛下浅浅相拥,就将正始帝给推开,力求语气平静地说道:“您放任那流言广为流传,是为了遮掩之前的说辞。可您要知道,这流言从来都是双刃剑,若是您把握不住人心,只会变得更加……”
正始帝神秘地笑了起来,“猜猜看,流言的始发地,在哪里?”
莫惊春看着陛下的笑容,忽而说道,“……西街?”
帝王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这京城有哪些地方只知夫子不知寡人的,那或许便是那里了。”他垂下来的手指,在衣袖的遮盖下勾住了莫惊春的手指,亲昵地搔了搔,在夫子的手要躲开时,又理直气壮地抓住尾指,不许人离开。
莫惊春到底是落荒而逃。
带着桃娘离开的时候,莫惊春都顾不上说些什么,只是仓皇地和大皇子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地离开。
大皇子绷着小脸看着莫惊春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陛下就这么让他离开,就不怕流言变了个样子,与您想要的结果不符合?”
正始帝拍了拍大皇子的小脑袋,冰凉的手指摸得公冶正冷不丁颤抖起来,仿佛那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寒冰,冻得人发寒。
他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危险,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在莫惊春离开前,陛下的心情不是挺好的?
就算桃娘突然出现,也没见陛下有什么反应,只是笑意更浓了些。
可是大皇子只觉得越发危险,就像是喉咙上多了一只无名的手,像是要活活勒死他。大皇子忍不住往边上动了动,像是要避开正始帝的手指。
陛下也不以为意,收回手背在身后,安静地说道:“公冶正,一桩事究竟是黑,还是白,不是从一面看就行了。你的确是聪明,也聪明在正道上,不过,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内在。”
他冲着大皇子勾起个恶意的笑容,“从传闻出现的那一瞬,寡人要的,就已经实现了。”
往后种种,不过是附加。
成如何,不成,又如何?
总会有人比他更怕,更畏惧,更不知所措。
凡怕他,畏他者,便已经落入局中。
…
深夜,魏王府。
老魏王独自一人坐在正院,身边就连几个侍从都没有。
那几个他最是信重的內侍,也都让他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