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主仆间的默契。
他们都装作不知道莫惊春半夜起来了。
而莫惊春也装作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半夜起来的事实。
莫惊春看着卫壹退出去后,捧着那一丛花,在屋内转悠了一圈,寻到一个干净的玉瓶,将那一丛花小心翼翼地插.入瓶口。
在莫惊春捧着玉瓶放在月色下,决定等明天再来修剪的时候,他瞥见正始帝正在安分地搓洗手指。
血色沁入指缝,时间渐久,想要清洗干净可不容易。
然正始帝认真得仿佛这件事,便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半点都不肯分神。
莫惊春觉得有趣,悄声在陛下的身旁坐下,“陛下,您这般认真作甚?”他思量着要去给正始帝寻一件替换的衣裳,可莫要等这身血衣都干透了,要再换下来可是麻烦。
正始帝偏头,黑沉纯粹的眸子瞥了眼莫惊春,“这些恶心透顶的血色,怎能任由脏污触碰你呢?”
莫惊春敛眉:“臣又不是什么脆弱的人。”
正始帝的语气平静,“可寡人不喜欢。”
热水逐渐变得暗红,而陛下总算是满意,这才将一双恢复白皙的手落在莫惊春的脸上,然后左右揉搓起来。这有些幼稚的动作,让莫惊春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抓住陛下还想要捏住他鼻子的搞怪动作,“陛下,您这是要作甚?”
“您为何不问寡人呢?”正始帝猝不及防地问道,“问寡人,今夜是为何而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暗哑,透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莫惊春淡然地说道:“您不是为臣送花来了吗?”
正始帝死死地盯着莫惊春,忽而咧开嘴角,笑得越来越开朗,“不错,夫子说得不错,寡人确实是特意为您送这一丛花。”
莫惊春摇了摇头,没搭理正始帝的话。
他拖着一只血红的恶兽去浴室,期间还能听到正始帝嘟嘟哝哝说话的声音,“夫子,夫子,您生气了?”
莫惊春将正始帝推到木桶边上,弯腰取来可以坐下的小凳子,平静地说道:“如果陛下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说,那又为何要来试探臣?”他挑眉看着正始帝,眼神犀利得就像是要挖开陛下的心。
正始帝压根不会和莫惊春提及今夜的事情。
那浑身的血腥,是正始帝昭然若揭的疯狂。偶尔在极度兴奋的时候,他会拖着这样血淋淋的模样,出现在莫惊春的面前。
正始帝笑了起来,“这可不得了,要是夫子随时随地都能够看透寡人的心思,这样一来,寡人岂不是不能在肆意胡来了?”
莫惊春面无表情地舀起一瓢水,然后站在小凳子上,从正始帝的头顶浇了下去。
浇得他一头一脸。
哗啦——
正始帝不情不愿地闭上眼。
莫惊春开始给这头懒洋洋的恶兽洗澡。
坐在木桶中央的正始帝浸染开一木桶血红的水,莫惊春不得不再更换几次水,这才将黏在身上的血衣给撕下来,血淋淋的衣裳堆积在地上,踩在莫惊春赤.裸的脚底下,正蜿蜒爬出最后的腥红。
莫惊春蹙眉,给正始帝刷洗了背部,这才将他那头墨发给浇得更湿,然后打上皂角,开始给正始帝洗头。在搓洗头发的时候,陛下总算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安静地任由着莫惊春动作。
他坐在一张较高的凳子上,正盯着正始帝脖颈处的一丝红痕。
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但是莫惊春在思忖着。
正始帝只有在发疯的情况下,才会无暇管顾自身的防御。
也即是,陛下只有在几乎失控的时候,才会那般放肆,也才会在如此要害的地方留下小小的伤口。
莫惊春都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回避不及时的话,这道小小的红痕就会变作多么危险的伤口,割开陛下的血脉,流淌着刺眼鲜红的血液。
正始帝来前,做了什么?
莫惊春没有细想,但如果去猜,也未必猜不到。
莫惊春叹了口气,让陛下的脑袋靠在木桶边缘,然后下了凳子,弯腰舀起放在边上的温水,一下下冲洗着陛下的墨发,“就非得要如此?”他平静地说道,声音里的抗拒和数落之意。并非不明显。
正始帝没有睁开眼,“寡人没有下令。”
这和莫惊春要说的事情,那可是天差地别。
哗啦——
哗啦——
难以用肉眼觉察的淡红色融入冲刷下来的水流。
“臣说的是,您亲自动手的事情。”
正始帝:“夫子应当清楚,当然得是自己亲自动手,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闭着眼的脸上,露出略显凶残的表情。
哗啦——
他从木桶里坐起来,然后抓着莫惊春的胳膊,将他也扯入了木桶里。
猝不及防之下,莫惊春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只感觉到陛下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可我很听话。”他低下头咬住莫惊春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道,“夫子难道不可怜可怜我吗?”
莫惊春未必猜到他做了什么,但肯定猜得出来,陛下这一身血红,肯定不是什么正当的事情。
莫惊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