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蓝而胜于蓝。
公冶启忽而说道:“夫子那位姑母?”
莫惊春低低叹息:“陛下不是也猜到了?当年莫家不过是乡下泥腿子,家里出了这么个女郎,那姑丈自然气得说要休弃她。父亲便亲自将姑母迎了回来,别说她要养面首,就算是再不出嫁也由她。
“不过她的身体毕竟是在那几年争执里衰弱下来,没几年就去了。”
公冶启:“好一位刚烈的女子。”
莫惊春淡淡道:“刚烈吗?其实世人又何尝不如是?百姓惯来一夫一妻,是因为他们不爱美色吗?并非如此,只是养不住,也没有闲钱。至于京城里头多少恩爱夫妻,回了家中,便是连同床都异梦,谁知道几时丈夫又去哪个人家中?”
他坐起身来,光滑背脊上全是痕迹。
原本盖在他腰腹的软布滑到腰间,堆出小山的皱褶。
莫惊春背对着公冶启,看似平静地说道:“陛下为君主,自然是世间难寻的奇男子。可正是如此,您如今对臣而言,便如世间一切男儿对待妻妾一般。如此地位悬殊,何谈情爱?”
莫惊春将凌乱的墨发拨弄到身后去,“如果陛下无事的话,臣便先回去了。”
尽管刚才公冶启已经帮着他粗粗清理过,可是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莫惊春想回去再清洗一下。其实如果是在宫中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异常简单,甚至于公冶启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只是看着莫惊春略显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自己重新再变回那个一本正经的宗正卿,而后双手交叉行了大礼,就慢慢退了出去。
公冶启没有拦着,只是在莫惊春即将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忽而说道:“如果两年后,遵循朝臣与太后的意愿,这后宫再进人的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
这显然是要莫惊春来答。
莫惊春背对着他,轻轻一笑,“陛下想如何,自然如何。”
狂风带雨扑入殿内,莫惊春毫不犹豫地踏进风雨里。
公冶启的脸色骤然阴狠下来,似是不满莫惊春的回答。
好半晌,刘昊才踩着殿门边上的水渍进来,只是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就连殿内也开始蔓进水里。刘昊身上只有衣裳下摆和肩头湿了,也不知道刚才跑哪里躲雨去了。
随着殿门打开,殿内暧|昧的气息也散了出去,只剩下夏雨的寂寥。
刘昊看也不看皇帝身上的痕迹,跪下来说道:“太傅刚才离开,奴婢已经命人去送。”
公冶启只穿着裈裤,屈起一条腿靠在身后的坐塌,漫不经心地说道:“今日外面守着的人如何?”
刘昊的额头冒着薄汗,“都是殿前带来的人。”
那便是口风紧的。
公冶启沉沉地看着大开的殿门,外头的风雨也在他的眼底。
他自然可以强行将莫惊春留下来清洗身体,或是更进一步,让他留在宫中歇息。
他不是不能。
只是他到底没这么做。
刘昊自然也看出来了。
“想说什么就说,寡人又没封住你的嘴。”
帝王冷冰冰的话让刘昊讪笑,尴尬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如果陛下是真的对太傅上心的话,也清楚太傅的软肋,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何必……”
他之前试探着劝说过帝王放手,可是正始帝对莫惊春上心程度并非是先前猜想的那般浅薄,那自然是换了思路。
刘昊反倒开始担心起一直在拒绝的莫惊春了。
公冶启淡淡说道:“你是再让寡人放出去风声,让朝野都心知肚明寡人与夫子的关系,又或者拿着莫家威胁他就范?”
刘昊斗大的汗珠就冒了出来。
皇帝这一连串带着恶意的说辞,必定是先前就曾经想过,不是一瞬间就能脱口而出的事。
公冶启嗤笑了声,语气淡漠,“拿着莫家来威胁莫惊春,那确实是个便宜法子。只是依着他的脾气,他能百般容忍自身的威胁,却绝不会让祸害蔓延到他的家人身上。这不过是下下策。”
独有在莫惊春试图逃离的时候,方才会使出来的昏招。
“至于放出风声……寡人总不会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只是如今却还是不行。他向来端庄自持,就连衣襟都要再三确认过整洁方才会出门的人,何苦来哉在这时候平添他的思虑?”
公冶启平静冰凉的声音透着几分压抑。
不是没有更强硬疯狂的法子,只是在帝王还有理智的时候,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在暴戾张扬的一瞬闪过,还不到会实施的时候。
刘昊微顿,他倒是没想到陛下的言行虽然一直都是在强取豪夺,却的的确确有为莫惊春思虑过。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只是陛下……您日后,又打算如何处置太傅呢?”
刘昊总是觉得自己命苦。
夹在中间难做人。
处置么……
正始帝的眼神冰冷起来。
刘昊在他身边多年,早已经知道他的脾气,可即便是刘昊,在他和莫惊春的这段情上,总也是小心认定未来总有一日夫子会有凄凉的下场。
刘昊如此,莫惊春又会如何认为?
架在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