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声——
只是禁锢的对象已然不见。
那日颜如玉一头扎进来,没被暴走的公孙谌碾碎,已经是万幸。
可是他为何那瞬间会手下留情?公孙谌骤然收敛笑意,阴郁地看着颜如玉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但以公孙谌的眼光来看,倒是觉得这般时候,也是好看的。
就像是垂死的白鹤,可怜又可爱。
就在公孙谌手指收紧,当真要捏死这可怜的白鹤时,一股无名的暖流自他的掌心窜进体内。先是柔软,继而炽热感肆虐,仿若滚烫的浓浆。绝望痛苦反而让其透出脆弱的美丽,平生出一种彻底碾碎摧毁的恶念。
感觉?自他从墓中复苏以来,他还从未有过任何的知觉。
浑身素白的公孙谌松开手,任由这只垂死的白鹤摔落在地,可冰凉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他竟是悬浮着,肆意贴近打量着颜如玉。
…
又是梦。
年且二十六的公孙谌漠然想。
那是纯黑、暴虐、凶煞交织的森冷噩梦。
唯有永夜。
枯萎森然的大墓禁锢着可怖的骸骨,纵然过去了千百年,乖戾暴虐的气息依旧强横,震慑着此处的无数不死者。
他感觉到浓浓的憎恶。
撕裂万物的杀意在心头涌动,血液的腥气就在鼻尖,匍匐的生灵乃是碍眼的绊脚石,一切皆是障碍。腐朽、封闭的空间内,沉积了过久的凄厉恶意不甘翻涌着,冲击着禁锢的森白巨棺,无数铁锁齐齐震动,再以无比的威势镇压——
“我怎么抱着个骷髅头?!”
惊呼的嗓音。
“救命——”
聒噪,惊恐的惨叫。
“跑错方向了,可恶……”
无奈自嘲。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我精神恍惚那会真挖了人的坟起了人的棺?”
干净,香甜,纯洁,柔软的肢体,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么柔弱,纤细到一捏就断的脖颈颤巍巍,肩膀微微发颤,像是已经知晓厄运的袭击。像极了孱弱、可怜,却不得不扬起纤长脖颈的白鹤。
是梦。
床榻上平躺的人微微蹙眉。
那哀怜的痛苦呻.吟有些许动听。
白骨亮起两团森绿鬼火。
是骨骼。
公孙谌睁开眼。
是人。
森然噩梦中,软和床铺上,平躺的公孙谌悄无声息坐了起来。
他和衣而眠不过一刻,起身出门时,奴仆悉数跪下不敢直视,直到那道漆黑的身影消失在门穴外,才软倒在地。
尽管公孙谌没有刻意外露气息,他们却过分畏惧。
昏暗经阁内,身着黑衣的公孙谌正在翻检着什么,最终在最疙瘩角落里,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许是不耐,他微一挥手,那卷宗便“啪”一声在他的面前彻底打开。
公孙谌苍白的手指在卷宗上滑过。
【史载,天乐三十八年,东游大陆遇劫,牡华天宗自愿设阵抵劫,殉阵者……】
往下,指尖停住。
——颜如玉。
公孙谌面无表情。
他的视线落在颜如玉的生平记载上。
一个死在六十年前的……废物,寥寥两行字就记住了他的一生。
为何会频繁出现在他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