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走出房间的口吻道,“你累啦,没关系的,睡一觉就好了,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贝尔摩德说,她不走,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源千穆僵硬至今的身体紧绷又缓缓松弛,他在开口之前,没能忍住,微乎其微地蹭了蹭贴在两人面颊中间的那缕金发。
“可是,我要走了。”
终究说出来了。
两人相拥着,他几乎即时捕获到了贝尔摩德的战栗,还有,她那弥漫至全身骨血、把艳丽的红唇咬烂仍不自知的怨恨与恐惧。
“我想见你,见Gin,见我的朋友们,最后一面,可以吗?”
“当然,你会见到他们的。”贝尔摩德勉强笑着说,“不过,不是现在,这也不是……最后。”
BOSS很轻,贝尔摩德只用自己的肩就能撑起他,她不管不顾地把他带进屋内,送进即使多年没人住过也保持着洁净的卧室,也不用枕头,就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睡吧,BOSS,休息吧,千穆,那边还需要准备……不要忧心,我会处理好的,我会————我会……”
第一时间处理掉莱伊,暂时留下雪莉,命令研究部上下行动起来,哪怕一个不剩全都豁出命去,也要找出治好BOSS的办法……!
哦,对,朋友,BOSS……千穆还想要见他的朋友。当然没问题,只是现在不行,先命令他们丢开手里的所有事情待命,等千穆的精神有所好转再叫他们过来……
BOSS……绝对、不能失去的……等一等,再耐心等一等……
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一个理智濒临崩溃的女人不断重复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话,不复美丽的双眼被憎恨填满,她流泪,咒骂,将她死也不肯放手的珍宝抱紧。
源千穆来时便已是强弩之末,进屋没多久就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即使意识不清,他的唇齿间仍隐隐漏出些许难受的呓语∶
"莎……我忘了……"
“有人……告诉我……你、没有变……”
贝尔摩德觉察到异动时立刻俯身聆听,虽然大致听清了他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懂,更不明白藏在这番呢喃中的不安源自何处。
她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安抚,泪水顺着美艳的面容滑落∶“千穆,我不会变,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变。”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
贝尔摩德永远是那个最爱源千穆的人。
……
源千穆又一次醒来了。
入目的是病房的纯白天花板,仿佛肉眼直视正当空的太阳,白得刺目。
他的听觉却比视觉迟钝了太多,过了半晌,在整间病房内回荡的点滴声才变得清晰可闻。
肺部不知何时变成了破烂的风箱,他几近艰难地吸气,十秒后迟缓呼气,氧气面罩内部顿时蒙上了一层迷蒙白雾。
……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源千穆眼底的微光淡去,沉寂如失去生机的死水。
不怪莎朗,他去见她之前,便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她不会放弃他,永远不会,她会拼尽全力把他保护起来,寻找所有能延长他的生命的手段.
想按计划向所有人告别,他就不该先来见她……可是,看完了邮箱里一封封堆积的留言,他还是来了。
所以,其实是他自己的错。
在无法辩解的错误当前,红发男人神色呆板,竟是前所未有地萎靡溃败了。
他忽然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躺着也没什么不好,不用自己费心费力,不必强撑着装作自己很有信心,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反正怎么都是死,安心体会一下临终关怀不好吗
……
已经够努力地用洒脱的语气自嘲了。
好吧,显而易见,效果并不好。
病床上躺着一个自作自受的男人,他以为自己看开了,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
他瞪着遍布视野的白色,一种难言的恐惧转瞬扩散至血肉形骸。他明明还活着,却像是已经被压抑的病房扼断了呼吸,四肢不能移动,死亡正一点一点地腐蚀他,他却只能绝望地感受着……
多恐怖。
贝尔摩德不在,Gin和那五个人还没能见到。
他好害怕,只有自己被关在这里。
“呼、呼——”
呼吸骤然急促,源千穆没有任何预警地拼命挣扎起来。
他摸索着抓到一根输液管,想也不想用力扯开,手背泛开的刺痛和狂涌的鲜血在恐惧之下不值一提。他单手堪堪撑起自己,又用那只哆嗦的手扣住面罩,不顾越发急促的喘息,一心只想把面罩揭开。
自动警铃声呼啸而起,即使门外的医务人员听不见,不明原因暂离的贝尔摩德也会立刻赶到。
的确有人很快推门而入,携来的冷空气一股脑涌入病房,像为困在里面的人撕开了极小一丝可供喘息的缝隙。
源千穆无心关注来的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室息了,而忽然间变得尤其沉重的面罩死死扣住他的口鼻,不断从他冰凉的手里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