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不也应该和我们一样,记着同一个约定么?’
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
不管身在何方,都要努力地活着,活得越精彩越好——
‘……你这家伙,躲闪得最多的人是你,警觉得最快的是你,最怕危险的也是你,结果到头来,擅自失约的人为什么还是你?’
‘你不是说自己一切安好,不需要我担心,就算有事,也牵扯不到低调的研究人员么?’
‘你不是说炸死太痛苦,就算要尝试,也不会选择这个方式么?’
‘……喂,源千穆,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啊,从头开始解释!’
梦里的对话似是一转攻势,死而复生的人难掩沉痛,情绪激烈地起伏——直到突破了一个脆弱临界点,指责般的悲愤如潮水崩陷,化作一滩沉寂在心底的死水。
‘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刻,是被你开枪射中,陷入假死的那几十分钟。那时我也做了一个,和现在尤其相似的梦。’
‘好像是个匪夷所思的猜想……但是,你的死,是跟我有关吗?’
‘…………’
友人过分地沉默,甚至就这样不再停顿,不管梦的主人是愤怒是慌张地呼唤,他都没有回头。
——直至消失在漫天盛大的烟火里。
诸伏景光反复想着这个梦。
有人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却不等同于现实,尤其是那些荒谬不合逻辑的内容。
诸伏景光自然是相信科学的,但他梦到的内容也的确荒诞:源千穆的死怎么可能与他有关?他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抬手摸到自己咕噜冒血的胸口?
那“一命换一命”的怪异想法就更莫名了,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命换几命”才对?
勉强还在工作的理智出面,将诸伏景光明显是悲痛过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才会产生的臆想扣押,让他总算回到了现实中来。
现实就是,即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魔幻因素,源千穆的死也的确跟他有关。
他是他的好友,也是连接他与光明的安全绳,但安全绳自己安然地回到了阳光下,沉溺于安逸中,连他们间的联系断掉了都未能察觉。
源千穆不是神,不会未卜先知,他只是走得太快,赶在了所有人之前,把可能的危险都抢先替他们挡了下来。
现在走在最前面的源千穆先离开了,他的遗物却没有人认领。
还在组织卧底的零不能去,明面上只认识“克托尔”的班长他们不能去,能去代领遗物的只有诸伏景光。
当初的玩笑话成了现实,诸伏景光竟然真的领到了友人的抚恤金。
诸伏景光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还打开那本存折看了一眼。
十分丰实的金额,每个卧底牺牲时都有这么一份,殉职者如果有家室,还会往里再加一笔安家费。
源千穆没有结婚,早早离开的本家似乎没有他的直系亲属,所以安家费是没有的。
“他那边的家里也看不起这点钱,怪不得就这么丢下不管了……搞什么,这就是大家族的人情冷暖吗,我还以为他这个大少爷在家里过得很好呢。”
诸伏景光压下对高高在上源家的不满,带着纸箱回到了住所。
把纸箱放在桌上,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在屋内转了两圈,又清扫一圈,好似先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就能整理好心情,以常态面对遗物的状态。
终于,他在桌前盘腿坐下,打开了纸箱的盖子。
这个纸箱三边长都不过二十多厘米,足见里面根本没有多少东西。
诸伏景光最先拿到的,是警视厅郑重写给家属的慰问信,除了最基本的那些表述,里面还有一句,源千穆警部生前为社会与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特追授其警视职位……
源千穆生前是警部,无需多说,而他也是他们同届职位升得最快的。
诸伏景光前不久才升成警部,还在想自己姑且算是赶上了半只脚,结果下一秒又被友人抛在了身后。
他想升到警视,最快也要再拼命好几年——但那时候追上,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把慰问信和源千穆从来没戴过的警徽放到一边,诸伏景光又拿出了下一件遗物。
居然是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盒子,还是全新未开封的。
“这是什么……啊,是墨镜?”
诸伏景光把盒子翻过来,看到了背面的商标,是不熟悉的牌子,干脆在网上搜了搜,结果吓了他一跳。
这竟然是个奢侈品牌,这副看着样式最普通的墨镜也能抵他两个月的工资,如果是最好的那些款,吊牌上标的更是天价。
“……我好像猜到,这是要送给谁的礼物了。”
一提起墨镜,除了阵平还能是谁。
说来也有点好笑,拆弹专家松田警官一毕业,就戴起了墨镜,源千穆对他这耍帅似的行为颇为嫌弃,连带着也嫌弃上了墨镜、啊不,是嫌弃松田警官挑墨镜的品味。
松田警官对他的嫌弃意见也很大,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所以,为了某人的治好不服,他才亲自选了一副墨镜吧。
诸伏景光的嘴角下意识勾了勾,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