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沉夜色已落下。
千穆轻手给睡熟的小女孩盖好被子,便推门离开,临走前在她的床头留下了一封信。
贝尔摩德在门口等他出来,将复杂至惶恐的情绪,全都藏在了完美的笑容之下:“今晚也去调酒吗?”
这四天,每天晚上,千穆都与贝尔摩德和Gin在酒吧悠闲品酒,调酒的技术进步了不少,能认清的酒也增加了。
“今天就算了吧。”
千穆摇头,几日前还在面上残留的血色,似被无情月光抽走。
又回到了惨白模样的他看向贝尔摩德,忽然朝她伸出手:“回家?”
“……好呀。”
女人挽起他干瘦的臂弯。
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家”。
庭院水池中的竹筒盛满了流水,砰砰有节奏地敲响着,邀月而鸣。
侧对着月光,千穆取出了自己打磨过数遍的蓝宝石项链。
“看,对着月光,能看到里面薄薄的红色。”
“很美,它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项链。”
“所以,只有它能与你相配,也只有它能承载我的希望。我可以为你戴上吗?”
“当然了,my lord。”
千穆动作轻柔地撩起贝尔摩德的金发,让祝福的项链垂挂在她的胸前。
倒数第二份礼物也送了出去。
他确实也累了。
“休息吧……”
“不,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寂静弥漫,直到很久以后。
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的男人才缓缓开口:“明天……”
他对女人说,明天,他会登上一座放置了定时炸弹的摩天轮。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要确认出切实的结果,需要一小段、或者更久的时间。
如果这个结果……是坏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开厢门,从摩天轮的最高处跃下离开,而到时候,希望等在地面的女人能引走其他人的视线,让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还要做好准备,帮助他安全脱身。
“一定,要亲自去确认吗?”
“是的。”
“我明白了。”
如果结果是“坏”的,不管他从多高的峭壁坠落,她都会不顾一切地接住他。
如果结果是“好”的——
如果是“好”的,又会怎样呢?便不必坠落了吗?
女人想知道,又有些不想知道。
她只是拥住了他说道,“我会做好最充足、最完美的准备,不会有闪失,不会让你受伤,你想做的事……”
“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无论如何……”
“我都愿意。”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孩子啊。”
有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默默回拥,平静如死水的面容仍被室内的黑暗笼罩,只有双眸猩红如炬。
看似房间内只有两人,一切如常。
但昏暗的墙面,昏暗的地面,无光的四处——似乎隐藏着无数条冰冷锁链的影子。
它们从无形的命运深处交错而来,贯穿了红发男人的虚弱躯壳形骸,仿佛要用【恐惧】作为筹码,将他牢牢地困死在原地,再无迈步起身的力量。
然而。
很可惜,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心里却没有恐惧。
他没有恐惧。
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他没有恐惧。
没有。
——像这样,不断地重复着。
天亮了。
……
又是一年的11月7日。
不知为何,从三年前开始,每年的这一天,警视厅都会收到带有奇怪倒计时的传真,今年也不例外。
然而,与此前不同,这次倒计时结束的传真上,多了一段似是在暗示炸弹位置的暗号。
从暗号的风格来看,警方怀疑发来传真的人,与四年前用人质威胁警方的爆炸未遂案有关。
已知的爆炸案犯人当时就因意外死亡,但警方没想到,那起性质恶劣的爆炸案,还有一个犯人潜逃在外,如今还发起了报复行动。
幸好,一个略懂推理的心理学顾问刚好来搜查科串门,很快就帮忙解开了暗号,推算出了放置炸弹的地点。
爆/炸物处理班成员迅速出动,负责带队的正是拆弹组的王牌松田阵平。
本来安排的是另一个王牌萩原研二,但那家伙几天前开始状态就有点不对,松田阵平看他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怕他又像四年前那样出岔子,干脆抢了他的活儿。
出发前,他忍不住给了还在发呆的发小一下:“行了行了!以后你撞烂多少车都不怕大出血了,不是好事吗,搞不懂你还在纠结什么。”
萩原研二莫名垂头丧气:“不是保险的事,我在想的是……小千穆,为什么要突然给我买保险呢?”
松田阵平已经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这想的不还是保险么。因为他钱多。”
“不,不对,也不是这个感觉,我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就像那一天……等等,小阵平!”
萩原研二突然起身追过来:“你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