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发生!
正深陷焦灼暴虐的男人忽然仰首,五指张开的左手重重地盖住脸,双眼恰好从指缝中露出。
猩红的瞳孔对光不见收缩,溢散出本应是代表危险的空洞,但这片空洞,更像是被火烧尽的漆黑旷野,幸存的野兽也在旷野中心仰头,发出狂傲不屑的嘶吼。
男人如同被命运取悦了那般疯狂大笑,一直笑到了气喘才停。
“果然……再怎么洞悉所有,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说到底也只是一件死物啊。”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多怕死,可能确实离除了我,其他所有人都可以去死的地步不远了……不过,不真的被逼到那一步,谁清楚我那时会怎么想呢?”
“我究竟会怎么想,怎么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何况一个剧本。”
没办法,毕竟他已经不正常了啊。
“——啊,可惜。”
玻璃破碎的哗啦声。
千穆轻快地松开手,装盛药液的试管顿时从手心滑落,碎在他的脚前,珍贵的、能够救命的药液撒了一地,只有少许溅到他的鞋面。
他歪头,盯着地上那一小摊液体,仿佛万分遗憾地小声说了句可惜,随后没有任何犹豫地举步跨过。
自试管破碎的那一刻,便有挡不住的腥甜味不断从喉管深处涌上,又从唇缝与嘴角溢出,将他的嘴唇涂抹成看起来健康了很多的鲜红,也算是不错。
千穆抬手抹掉挂在嘴边有点碍事的血块,重新环视四周,在心中确定哪些东西是不能留下,待会儿就要销毁的。
是的,他打算将这个看似还有些希望的项目也停掉了,组织那边的研究所还好处理,这个实验室不能再留,临走前必须把涉及自己的痕迹全部抹除。
几乎所有东西都要销毁,只除了千穆略微回忆,从冻库中取出的一针药剂。
这一针药剂,其实是最初版本的特效药。
当初研制出来,却舍弃不用的原因是,这个版本虽然见效快,能让已至绝症晚期的患者迅速恢复精神体力,回归正常人的状态,但这份药剂对身体的破坏性更强,起效时间最长只有半个月,药效消失后,患者的身体反而会加速崩溃。
几年前,因为高烧被贝尔摩德带到地下研究所时,千穆怕自己会醒不过来,特意跟贝尔摩德说,万不得已时,可以为他注射这支副作用巨大的特效药,能多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那时他还没有完全信任贝尔摩德,自己昏迷后,便无法掌握生死,他不确定贝尔摩德是否会根据情况依言注射,又是否会故意给他来一针,哪怕失去意识时,也抱着不会说出口的疑虑。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近乎等于自杀的这条路,就算逼不得已选了,他也会犹豫很久很久,万般挣扎——
而如今,真到了这一天,千穆的动作却很麻利。
“半个月啊……”
“今天是十一月二号。不到半个月,够了。”
他挽起袖子,橡胶管捆在臂间半晌,针尖才得以扎入终于能看见血管的静脉中,单手将注射器一推到底。
待一半生机一半死气的药物,顺着迟缓的血流完全融入身体。
在实验室静等了很久的千穆动动胳膊,略微感受了一番正缓慢增添的气力,总算满意地笑了。
他把寥寥无几需要带走的文件收起,回到楼上,不忘先进浴室洗一个澡,换掉血迹覆盖得比之前更可怖的衣物。
洗完澡后,千穆已变得精神奕奕。
他把书房电脑里的资料也拷走,同样清理掉不该有的痕迹,除了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其他的物品都不需要带走,他将研究所近乎原封不动地留下了,清理的最后一步更简单。
第二天,新闻或许会提到一笔:某研究设施发生爆炸,不慎引发火灾,烧毁了整栋建筑,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还有几天的时间,对于千穆之后准备做的事情来说,已经相当充裕了,慢悠悠地来也可以。
但他离开被火焰吞没的研究所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反正还早,可以先去把最简单的一件事搞定。
“我们家不需要产品推——呜啊?!”
打开家门的青年刚面露不善,下一秒却被一股巨力推进屋内,狼狈地摔在了玄关口。
咔噔。
大门在不请自来的“客人”身后关严,也挡住了外界比白炽灯光昏暗的光线。
男人在地上摔得龇牙,长相颇为不错的脸顿时扭曲。
但怒气冲冲的表情刚挂起,他一眼看清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客人”,怒火却莫名按下了暂停键,转为了从夏日瞬间来到寒冬的寒颤。
明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身穿风衣的“客人”,是个他一拳就能打倒的瘦弱身板,皮肤苍白得像从吸血鬼电影中走出的角色,眼窝略微凹陷,而那殷红吓人的瞳孔中,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奕奕神采。
尤其是——当他俯视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像在审视某个筹划消失的垃圾。
这个人……这个男人,实在太邪门了!
青年缩回去的怒意不禁又抖了几抖,出口的语气更弱了几分:“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擅闯民宅是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