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透更想不起愤怒为何,心里全是错愕和焦急。
红发青年趴扶在池边,双目紧闭,微皱眉头,似乎还维持着如常的平静。
但他痉挛着的右手正痛苦的抠住木地板拼接处的缝隙,左手则死死锢住自己的喉咙,指尖在脖颈间掐出了明显的凹陷,已有即将窒息的征兆,但就算如此,他竟也没有本能地松手,甚至还在继续用力。
“千穆?!源千穆!!!”
安室透联想到自己刚刚拽下来的那条颈环,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太莽撞,用力过猛,勒到了千穆的脖颈,愧疚油然而生。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即使勒到气管也不该是这种反应,而且在他用力把紧紧掐着喉咙的左手掰开后,发现他的颈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勒痕。
这时候,安室透依旧没有怀疑红发青年在“演戏”,因为他表现出的挣扎过于真实,必然是被重重地缚紧喉管,无法挣扎也无法呼吸,才会是这般痛苦无力的模样。
无力……无力?
安室透忽然觉得很荒谬。
源千穆怎么可能与“无力”这两个字沾边。
这家伙可是打遍警校无敌手,随手能将比他强壮数倍的壮汉撂倒的猛兽。
这家伙高烧快四十度时,都能没事人似的训练一整天,又仿佛提前拿到了未来的剧本,一边对迷茫天真的友人嗤之以鼻,一边不嫌麻烦地指点迷津。
这个高傲淡然、最近变得相当恶趣味、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人——这个招摇又混蛋家伙,怎么突然间一蹶不振?
应该无力的反而是安室透,景倒下时他无能为力,千穆表现出不对劲时,他同样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甚至他还体会到了焦躁和慌乱。
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他,一个无比重要的转折就发生在他眼前,但他被遮蔽了双眼,永远没有得知真相的机会……他只能在说不出道不明的焦虑中独自前行,什么也无法改变。
“千穆!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
“……”
“你信了?”
正欲把小伙伴扛去医院的安室透:“……”
“信了啊。”
前一秒还惨白着脸的混蛋眨眨眼,不挠板子也不掐脖子了,根没事人似的直起腰,与凝固成一尊雕塑的金发青年大眼瞪起小眼。
“……源千穆。”
“嗯?”
“不要告诉我,刚刚的反应,都是你演出来的?”
“唔……应该不能叫演吧,嗯,是考验。作为你的临场心理特训导师,我因材施教,给你补上一次正式的结课测试。虽说你的测试成绩也就那样……至少印象是深刻了?”
千穆用他标志性的平缓语气,主动向安室透伸出手,以表示祝贺:“恭喜你结课,降谷零同学。”
“…………”
安室透深呼吸好几个回合,终是把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一收,没好气地拍开他的爪子。
“嗯?反应这么平淡。”千穆笑着偏了偏头,仿佛那脖颈即将被层层锁链一点点勒断的恐惧,真如他对安室透说的那样,从不存在似的,“我以为,你该冲上来教训我一顿了。”
“不用你说我也是这么准备的。”安室透面色不善地说完,莫名顿了顿,“这笔账先记着,现在不是有空闹着玩的时候,该说正事了。”
他并没有说出来,源千穆仿若无事说出来的那句话,他一个字都没信。
既然问不出所以然,观察下来某人似乎恢复正常了,安室透只能将怀疑和担忧埋在心中,关注起更紧急的事。
“好了,你还打算在这里泡多久,头不晕吗。”
被迫衣物齐全泡在温泉里,安室透早就对浑身湿哒哒的感觉不爽了:“先上去,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事情说清楚。”
然而,千穆:“那你自己去,我不着急。”
一条腿已经跨上岸的安室透:“?”
“浑身湿透穿过露台会着凉,还有很高几率引起感冒。”
千穆也不管全身包着一层布舒不舒服,充满血与灰尘混合物的泉水干不干净,施施然坐回了池子里,只瞥了一眼害他穿着浴衣下水的罪魁祸首:“方圆百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不过,你也可以选择自行吹着风走回房间,记得倒回来给我带一条浴巾,谢谢。”
寒风说到就到,很不给人类面子。
安室透:“……阿嚏!”
完了,只是屹立在风中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他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似乎还有点鼻塞。
不排除是被千穆念叨出的心理作用。
突然生病肯定会影响“工作”,在摸不清如今是什么局面的情况下,安室透略一犹豫,便相信了千穆所说的“安全”,只问了一句:“景中的是假弹药吧,他什么时候能醒?”
千穆对着诸伏景光开的那一枪,子弹是经过特殊定制的,杀伤力约等于零,内置涂抹药剂的针和受力即碎的血包,药剂是千穆提前研制出来的,被击中者会短时间心跳停滞失去意识,几分钟后才会逐渐恢复心率,进入昏迷状态。
效果在白天看比较粗糙,但在漆黑夜色下,只要不走近亲自确认,是难以分辨真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