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房租到期的日子了。”
“我打算去看望一下姨妈,拿些钱,好打车用。”
(*姨妈,法国人对于当铺的委婉说法。)
黎觉予被门外人聊天吵醒,她半眯着眼睛往窗外望去,大街上零零散散站着好几家人,手上都推着一辆装满家具的手推车。
这些人中,还有住她们楼上的打工女孩,正模仿上流社会样子跟人聊天,问能不能借床,偶尔还要四处张望,一副生怕被公共道德警察逮捕的样子。
黎母敲门进来,问:“房东太太催房租了。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她能晚两个星期再收…”
黎母和巴尔女士常年呆在旅馆,几乎不会跨越塞纳河,去上流社会才会涉足的购物场地,自然不知道黎觉予在香榭丽舍大街赚了多少钱。
对她们来说,初来乍到为的外国人,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赚大钱那是想都别想。
说起这个,黎觉予才想起没清点过收益,也没知会黎母一声,让其安心。
她将口袋里零碎的法郎、生丁掏出,发现一整个季度,自己竟然已经赚了5000多法郎,这还不算尚未结算的账单。
支付米迪旅馆的季度房租,绰绰有余。
但要搬离贫民窟,搬进卢森堡公园对面的小洋楼,还是勉强了些。
虽然这属于黎觉予的心理阴影——东京大地震后,奢靡如她都养成了强制存钱的习惯,毕竟身处混乱不平时代,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迫离开法国?
也不是不能白手起家,但谁不爱吃老本呢?
考虑好未来的黎觉予关上手提箱,将一千法郎抽出来,交给黎母。
却没想到对方先她一步,也拿出了五百法郎,两人手拿大额钞票面面相觑,错愕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黎母不知道黎觉予有赚钱,就像黎觉予不知道黎母每天都在干什么一样。
黎母不好意思地将钱塞进黎觉予手中,说:“我最近跟着巴尔女士做手工,卖华夏刺绣,赚了蛮多钱的…”
“巴尔女士说以后能赚更多…我没听懂,毕竟她激动起来法语滔滔不绝,我只能勉强听懂‘跌价’、‘垄断’、‘收入的数目’和‘舶来品的尊严’…大致和商业有关。”
黎母说这几个法语单词的时候,发音特别标准,让黎觉予觉得新奇异常——毕竟黎母是正儿八经民国旧妇女,要学会一门新语言,不亚于现代人学文言文。
总之…多跟法兰西人打交道还是好的,不管是练习法语还是培养交际…
至于那几个商业名词,黎觉予延展往下想,“应当是想把你的刺绣当作舶来品高价贩卖,这种事让她们当地人来做,就很适合。”
“我猜也是这个道理…”
对话结束。
打死黎觉予她都想不到,自己初到法国时害怕变成“短期迁徙者”的事没发生,反而家中多了两个赚钱的人,压力瞬间减轻。
香榭丽舍大街,巴克尔先生店内。
从早上开始,客人大批大批宛如鱼子般涌入店内,哪怕大伙因为账单上的“0”干劲十足,可还是觉得累得发慌。
安美琳疲软了,边化妆边和同事抱怨:“这个珍妮太过分了,破坏娃娃还不向黎道歉,现在大伙那么忙她也不来上班。”
巴尔克听到这句抱怨,同样神情忿然:“我晚点会把辞退信,寄到珍妮家中。”
等黎觉予上班,推开店门听到巴尔克这句话,才发现珍妮一连几天没有上班。
“珍妮怎么了吗?”
“哦对,你昨天不在现场,我跟你说…”安美琳八卦的嘴,比双手还要忙碌,“昨天,你去定制版画时,我们分析出彩妆娃娃凶手是谁了。”
“能进入店内破坏娃娃,肯定是店内员工,再结合珍妮为保住工作,央求你离职的事情,幕后黑手是谁一目了然。”
安美琳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巴尔克也承认这种因果关系,“都怪我,我本意是想激励她奋发图强,却没想到她心思如此偏激…”
说完后,两人不约而同暗叹一口,下意识给这起“娃娃案件”定好凶手。
却没想到,当事人的反应平静异常,只说了句:“破坏娃娃的不是珍妮。”
“什么?”
“你看到破坏娃娃的人吗?”
几位员工错愕互看,毕竟在她们心中,早已认定珍妮是凶手。
对此,黎觉予的表情却很奇怪,一脸疑惑地反问大家:“你们没发现吗?彩妆娃娃倒地是以橱窗为中心,朝店内方向扇形散落一地。”
大伙顺着这句话想了一下…呃,别说娃娃倒地的朝向了,她们连娃娃破碎的凄惨模样都记不清楚,毕竟大家都是赶着上班的普通人,匆匆扫一眼后开始安抚客人了,怎么可能留意那么多细节。
然而黎觉予却记得。
她微敛双眸,仅仅片刻回忆,就能准确无误地描述出现场画面:“这些娃娃破碎的位置,距离橱窗太近了。按你们所说,是店内员工所为,那她得不用任何一丝蛮力,这样一个个地将娃娃推落地面。”
黎觉予边说,边用手指将化妆台上的粉底液推倒,像在玩不倒翁一样。
“一旦凶手用上力气,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