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晒习惯,娃娃用的粉底似乎不适合她,珍妮手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给内心疑惑找好理由了——这可是夫人指定的妆容,怎么能随便改呢?
可能夫人就是想要粉白的皮肤呀!
这样想的珍妮,心无旁骛地将娃娃妆容全数搬到贵妇人脸上。不出半个小时,一张貌似娃娃却和贵妇人本身风格截然不同的妆容,出现在顾客脖子上。
真的是换头妆容…只不过,这个头换得似乎没有那么成功。
看着白里透黑的贵妇,珍妮压根不敢叫顾客睁开眼看看效果。可她没有后续动作,夫人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将眼睛睁开,想要看看这种与平日风格迥然不同的妆容,会是什么模样。
“夫人…”
“天啊!”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其中,贵妇顾客凄厉的喊叫压住珍妮卑微的声音。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双目瞪圆一副见鬼的模样,“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丑的女人,而现在,这个女人她是我!”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给我化那么难看的妆容?”贵妇是真的气坏了,连法国女人特有的优雅高贵都忘个精光,追问声音也一句比一句音量大。
她指着娃娃说:“夫人,这就是和娃娃一样的妆容啊,我也是听从夫人的吩咐…”
其实珍妮还有一句大逆不道话没说,那就是:谁让你皮肤黑呢,如果你皮肤像树脂娃娃一样白,妆容不就好看了吗?所以造成这样画面,得怪顾客才是呀!
珍妮真心话没说出来,却表现在脸上,瞬间点燃顾客火爆的脾气。
顶着一脸丑陋妆容的贵妇,就像上了年纪后刻薄乖戾的女人一样。
她在发型店内来回踱步,等灼热的火气稍微克制后,才说:“是谁弄的彩妆娃娃,让她出来,这是诈骗!”
“香榭丽舍大街最大的诈骗!”
诈骗两个字一出来,成功吓坏珍妮。
她瞪着一双畏缩的眼睛,两颗深色眼珠怯生生地朝黎觉予方向一瞥又瞥,动作中潜台词不言而喻,那就是抄袭者甩锅给原创者黎觉予。
见状,黎觉予无语,从一众沉默的员工中,率先站出来发声:“彩妆娃娃是我的想法。”
时到今天,虽然吞吃不少消炎药物,但黎觉予的嗓子依旧没好全。
为保护好歌剧工具,哪怕是和客人对峙,她也得小声说话:“夫人,很抱歉让你在其他员工手上有不好的体验,作为彩妆娃娃的原创者,请允许我重新为你化妆。”
可能是因为黎觉予的音量小,显得她格外礼貌高雅,就像声线自带贵族礼仪一样。
于是贵妇也稍微冷静下来,用回刚进店时尊崇的仪态,说:“不需要。”
“虽然是其他员工的责任,但她的解释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的,恐怕我皮肤黑,无法选择彩妆娃娃的风格,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在娃娃跟前标记上——只允许皮肤白皙女性选择。”
这个标语是对珍妮说辞的讽刺。
贵妇说的时候,还轻跳斜瞥对方一眼,直把珍妮说得抬不起头来。
事情就算到此为止了。其实这事跟黎觉予无关,她站出来说声叨唠就足够了。
然而黎觉予过去当部长习惯了,长期的领导位置,让她下意识地就想帮下属解决问题,即使珍妮是平级,是个坏女孩,“夫人你误会了。彩妆娃娃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每个人都能拥有不同的脸。”
“时装穿上身,效果大同小异,除了能证明衣服主人有追随时尚风向的习惯,其他什么意义都没有。但是妆容不一样,因为每个人脸都是不同的。”
黎觉予不是纸上谈兵主义者。
她边解释彩妆娃娃的意义,边将贵妇夫人按在服务台上,开始动手帮她改妆,修正肤色,“我的技能,就是让顾客的脸变成是时尚,就像橱窗那排彩妆娃娃一样。”
有珍妮妆容做基础,改妆变得极其迅速——笼统只不过是改肤色、改眉形、改眼影画法。
很快,黎觉予就将忐忑不安的贵妇重新推到镜子前,对着镜子中改头换面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在场各位顾客的照片对我说,我要这个人的脸。”
“那么我就会回答她——对不起,我做不到。”
“因为这位女士的脸是独一无二的美。”
黎觉予寥寥几笔,彻底掩盖珍妮妆容的缺陷。
现在的贵妇夫人,除了肤色呈现健康小麦色外,其他五官特点都吸取了彩妆娃娃的精华。外人乍一眼,就觉得她和娃娃是相同风格彩妆,但两者之间又有细微不同…
怎么说呢?
虽然都是清纯裸妆风格,但是娃娃有娃娃的特点,顾客有顾客的特点,各有各的美丽。就像黎觉予所说的——风格是风格,只有脸才是真正的时尚品。
“Jesus…”贵妇喃喃自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连贯的话:“开账单吧。”
“无论这个账单有多厚,我都会支付的。”
黎觉予微微一笑,高尚不做作地回复:“谢谢,夫人,回见。”
…
一个如此平凡的工作日,位处香榭丽舍大街深处的发型店内,某个女孩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