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新桥出发的特别快车,于早晨九点半发车,行车十一小时多后抵达宝冢。
预定了一整节瞭望车车厢的物部将司,经过一晚上孤独行车后,唯二的感想就是:一是“果然木头车的速度比不上钢铁车”;二是“好想黎觉予啊”。
夏季八月的朝辉明丽照应,将物部将司的影子清晰留在干涸发暗的石路上。
宽广的梭形车站上人来人往,每个路过将司的人,都朝他露出和善目光。因为此刻将司的模样,看起来就是来找心上人的少年模样——不仅没带仆从,手上还满是明艳颜色的袋子。
至于别人怎么想,物部将司才不管那么多呢,自己的形象能有老婆重要吗?
忽然,他余光间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他稍远的地方。
物部停下身来,惊喜问道:“堀越,你怎么在宝冢?”
“听说某人要结婚了,就过来看看。”
堀越旬笑容没有往日热烈,站姿也有些僵硬,可处于幸福中的物部将司没有发现,反而双手合十做抱歉状:“抱歉抱歉,我也是太激动了,所以没来得及和你说。”
然而堀越前来此处的目的,不是质问将司的隐瞒,而是:“你确定要和黎觉予结婚吗?”
“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婚姻的用处有多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劝服物部老爷的,但我觉得你以后会后悔的。”
“虽然这话很不好听,但物部家是商业联姻中最大收益者,它就像是你的家族基因一样…”
嗯,这些话是真的很难听。
察觉到好友的冰冷后,物部将司才反应不对劲来,“我确定我要娶黎觉予,我也不认为商业联姻是家族基因,这从来都是个人选择问题。”
“即使黎觉予不是对的人?”堀越旬反问。
其实堀越旬他很不安,因为整晚站在宝冢歌剧团外,他连讲话的力气都变得轻飘飘。
好几次几欲晕倒,堀越都靠着不可置信的信念坚持着,见面后不惜用难听的话刺伤好友——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黎觉予是错的。
“你是什么意思?”阳光照射在物部将司白净脸颊上,让他微微蹙了眉。
“我没有帮黎觉予进入歌剧团,她靠着手段和心机,挑动学院内大阪生和东京生的斗争,从而赢得校长亲自主持校园祭选角…这个女人,她不适合你,她在歌剧团发展很好,但只要结婚就被迫退团,她肯定不会答应和你结婚…”
堀越旬说话语速很快,就像赌上性命的牌局一样,将藏起来的好牌一张张打掉。
他想把物部将司拉进自己阵营里来,逼对方抛弃黎觉予,却没想到物部将司听说这事后,竟然是微妙地嘲笑了一下。
“这事啊,我知道啊。”
世界上最恐怕的事情,莫过于被自己当作王牌的秘密,威胁不到敌人。
堀越旬不可置信,或者说他看轻了将司和黎觉予之间的关系,“知道什么?”
“我知道她耍手段挑动战争,也知道歌剧团内有这些规矩。不能结婚,那就订婚好了,我随时等待着。只要她点头,我就能立刻前往婚礼现场,她不点头我也能一直等着…”
将司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老师,在语重心长说些小学生都懂的道理。
堀越喃喃反问:“就算你的感情无疾而终,也没关系吗?”
“虽然这样看起来像个傻瓜,但是我愿意。”
…
堀越旬的挑拨离间,最后以失败告终了。
因为物部将司的坚定,他第二次怀疑自己曾做过的决定,没有告别词狼狈地逃离现场。
临走前还差点因为太过匆忙,撞到路过的少女。
那名少女就是醍醐。
她站在车站石柱后,先是看向落荒而逃的堀越,再是转头凝视前不远处物部将司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真好啊…”醍醐淑女般地嗫嚅道:“不知道这位少爷的未婚妻是谁,可真幸福。”
是的,半道抵达的醍醐没有听到前半部分,只听到后半段将司的无数个她。
至于这个“她”是谁,醍醐一点都不在意。
作为幕府时期延续至今的老牌家族独生女,醍醐向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东西是否有主,而且她也很自信于实力,能守护住想要的东西。
怀着这种家族自信,醍醐暗暗记住物部将司名字后,走进排练场。
才刚进排练场,醍醐就看到了一身华服的黎觉予,穿着向来是她专属的,代表一番娘役的纯白礼服裙,站在窗口放声高歌。
朝阳斜斜倾泄进来,纤尘在空气中飞舞,衬得这位新晋娘役,宛如一只美丽脆弱的精灵,从歌声到眼神满满都是情绪,能在瞬间带人入戏。
周围同学都看呆了,制作人导演和愉悦地摇头晃脑。
等歌声结束,黎觉予转过头来。
醍醐这才发现,黎觉予和周围人眼睛都是湿润的,可想而知演唱者有多强的情绪感染力。
一个对手,既有硬实力的持续高音和如珠落地般的花腔,又有代表软实力的情绪感知力,相当于站在需要仰视的高处…这个认知莫名让醍醐感到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