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我了!”
黎觉予咻的一下从床褥中坐起身来, 按住心脏连连拍抚。
不怪她大早上的反应那么激烈,而是在幻境快结束前的那刻,她忽然从物部夫人的反应中堪破一些端倪。
——夫人在她儿子面前十分注意形象。
虽然她教学方式十分冷峻严酷, 但在儿子面前,却不想露出这种绝情表情, 让人难堪。但为什么, 偏偏挑将司在的时候出手了呢?
而且…也可能是黎觉予个人的过分自信吧,她觉得她最后一首《春日》表演毫无问题,甚至算的上是超水平发挥。
这放在平时, 是值得上夫人的一声夸奖的, 可夫人却一反平常地,挑了更多的毛病…
太反常了, 太反常了。
想到这, 结束课程的黎觉予, 捏起裙摆又往夫人正房跑, 谴退所有女佣后,说出和物部将司交往的真相。
她觉得夫人是能“看”到的,她那一声“手”分明就是感受到两人互动后,震惊之下的发声。
果不其然,听完她的辩白后, 夫人沉默了。
夫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黎觉予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安定和松一口气。
然后幻境就结束了。黎觉予也顺势从东京、自己家、单人床上醒了过来。
“太可怕了,真的不能当着人面干坏事。”直到现在,黎觉予还是感到心惊肉跳。
她端着水杯,从发黄模糊的镜子里详看自己的面容——脸上连着耳根的白皙皮肤上, 透着一种宛如初生牡丹的粉红色, 就像盛夏展开的大丽花一样, 浓郁炙热。
“唉,怎么回事!”黎觉予自嘲地拍拍脸颊,不敢回想昨晚。
见外头天气开始转热,她便换上时髦的春装,往三越百货店走去。
同时往三越百货去的,还有两个华夏人——不是黎昭和她母亲。这两人约不到化妆师黎,就放弃她,前往别地的百货店寻找彩妆人才了。
不过这两人,也算和原身黎觉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小昭娇气,所以婚礼置办都想用最好的,没有什么比亲自在海外采购更合乎心意了。”一个身穿黑白洋服、长相稍显优柔寡断的男士在跟他同伴说着什么,话里话外皆是沉溺。
至于这个优柔寡断的形容词,当然是跟他同伴对比后得出的。
同伴年近30,身穿褐色格纹套装,脚踩皮鞋走起路来有如生风,一举一动,能看得出来是长期久居国外养成的下意识动作。
但明明是和同行在对话,这位同伴的态度却并不怎么好。
往往是隔壁人说了一大堆,他才回一个“嗯。”
“我说周总,周辰溥行长。难得来日本游玩一次,就稍微放一下股票行的事情吧。现在在异国,光凭渺渺茫茫的情报可做不到任何事。”
“巴黎商行发生桩倒闭案,连存户的钱都被霍霍了。而且…”周辰溥难得将研究从信件中移开,说:“看债务人的求助信,总比听你说婚礼的事情强。”
说这话的时候,周辰溥一点都不客气,由此可以看得出,两人间的等级关系如何。
被怼的人叫做李书京,他还有个鼎鼎大名的外号,叫做——黎家的女婿。
原因就是童年的时候,他和黎觉予是订婚状态,后来发生黎觉予被赶出家门、黎昭入驻黎家后,他就顺势地变成黎昭的未婚夫了。
铁打的黎家女婿,流动的未婚妻。
李书京脸色通红,却又不敢怼周辰溥,只得乱七八糟地给自己找解释:“我知道你对于我换未婚妻的事很生气。但如今黎觉予离家出走,生死未卜,我总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吧?”
“而且我接受了黎家资助,前往英国进修,自然也要和黎家女儿结婚的,无论她是谁。”
李书京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然而面对同伴的宣言,周辰溥却只是轻飘飘回复说:“是吗?”
“不是因为想掌管黎家的财富,而是要报恩吗?“
“…”
真不愧是混商圈的,一句话就堵死了读书人的各种理由。
李书京被怼到脸色发红。
讲道理,他好得也是英国留学毕业生,将来也是要进军金融的人,走到哪里不被捧着?可初出茅庐遇到业界天花板,饶是李书京被怼得多难受,也不敢反击对方。
好半天,他才憋出了句:“我去购买订婚的用品,你要去咖啡馆吗?那我们傍晚的时候,在二楼露台的咖啡厅见。”
说完,他就跟逃命一样,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等到李书京走后,周辰溥才从信件中抬起眼来,真正开始享受休闲的旅行假日。
他是醉心于工作吗?不是,他只是单纯不想和李书京说话。
现在二十八岁的周辰溥,称得上是看着黎觉予从婴儿变女娃的男人,对于她最后的记忆,就是他准备出国深造之际,十六岁的少年抱着六岁女娃娃,站在港口边上的画面。
当时黎觉予还一口一个“辰溥哥哥,你以后还会回上海吗?”“等你回上海,一定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