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欲试的样子,他倒也不好打击她了,点点头:“行,那走吧。”
门被推开,林然兴高采烈跑出去,一头扎进散发着新鲜气息的雨水里。
半个时辰后。
祁山云梯栈道,江无涯转过身,无奈看着十几个台阶下缓慢蠕动的身影。
“…你磨蹭再久,路都是那些。”江无涯无奈说:“明明也没剩多远,你加快几步就到了。”
林然垂头丧气
凉凉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颊,她的心早已像灶台杀了十年鱼的刀一样冰冷。
林然不听,继续慢吞吞蠕动。
“别管她,她就等着我们谁心软把她顺风带上去。”
奚辛冷笑,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出去一趟,好的没学会,算盘倒是学得噼里啪啦响。”
林然:“…”
江无涯是心软了,但奚辛在旁边盯着,他也不好惯孩子,干脆仰起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眼不见心静。
林然的小九九破灭了,家里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果然不像外面的小哥哥小姐姐好糊弄,她扁一下嘴巴,加快步子几步跑上来了。
奚辛冷笑:“这不也能上来吗。”
江无涯咳嗽两声:“好了好了,走吧,快到了。”
又走了一阵,雨水渐渐消失了,走到云梯尽头,踏上天台,到处便遍布着云雾,江无涯慢慢往前走,他背后黑色的魔纹透过蓑衣亮起光,云雾逐徐散开,林然看见一座有如倒悬蜂巢的庞大黑影。
无数魍魉黑影在周身萦绕,如穹天的柱一重重贴满数不尽的封印、符咒、血契,一把巨大的剑贯穿天牢,像定海的伸针,将它深深伫在那里。
“穹顶天牢,是沧澜重开后由沧澜大祖所建,与万仞剑阁同一日建成,悬于祁山之顶,由历代无情剑主镇守。”
“上古末日,上古众尊自甘牺牲以无数性命强行建起轮回,可却无力将上古大地亿万万的凡人界托上寰宇,最终被亿万凡人位面吸干灵气,上古寂灭,轮回崩断前,却到底换来一场混沌重开的机会,于是重建出沧澜。”
“那来自寰宇的【意志】并不愿沧澜壮大,强制干涉,混沌重开后,仍让天地填满数不清的魑魅恶鬼、凶兽怪魄,沧澜先辈们拼尽全力铸下穹顶天牢,将那些东西尽数封于此处,才有了俗世千百州府生存的余地,这数万年来列州割据演变,最终成了如今的三山九门、四海九州。”
“为了沧澜众生的安定,也因为那【意志】的镇压,这些秘闻被隐没在纪史的最深处,只有寥寥极少数人,在寿尽陨落的前夕,被允许获知真相。”
浩大的历史从他温和的声音中徐徐道来:“每一代剑阁的掌座、剑主、长老在寿尽陨落前,都会以血为祭,加固穹顶天牢;有些极为强大的强者,甚至会在死前自请将肉身塑为傀儡,组建成剑阁最隐秘的审判机构,斩戒院,以傀儡禁卫之躯永世拱卫剑阁。”
“你将承嗣我的位置,按理我应该将斩戒院一并交给你。”
“只可惜,当年我的师尊——奚柏远化神叛宗,青州一战,斩戒院所有禁卫尽数战死。”
林然沉默着,她想起青州那场旧梦,那座世外桃源一样的小镇,跟在先代剑阁掌座身后那些如剑一样面负铠甲无表情走来的甲士。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锦绣山河、盛世太平的背后,藏着究竟多少盛大又沉默的血与牺牲。
她的头顶一暖,被宽厚手掌温柔地覆住。
“阿然,我从不想你做这个剑主。”
“我不教你高深的剑法,不督促你学习,不逼你学会冷酷与绝情。”
他轻轻说:“原本我是想,等我撑不住的那日,强破化神,碎了太上忘川毁灭穹顶天牢,为沧澜除这一大患,那样,无情剑主便可止于我这一代,我便能给你自由。”
“我以为我能给你这份自由。”
“阿然。”他说到这里,声音几乎浮现一点塞咽:“…师父对不起你,师父给不了,给不了你自由了。”
——
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涩冲上喉口、冲上鼻头。
“…不。”林然哑声说:“恰恰相反。”
“只有在这里,我体会到真正的自由。”
她抬起头,认真望着他的眼睛:“师父,只有在这里,我是自由的。”
江无涯眼眶泛红,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
“……”
她俩又一副师徒情深恨不能抱头痛哭的模样,奚辛看得极不耐烦:“这还没死呢急着哭什么丧!穹顶天牢还看不看,不看就滚回去!刚才柴火忘灭了,我炖的甜羹都还在灶上!”
“……”
江无涯满腔肺腑被生生噎住,林然在旁边憋出一个嗝。
江无涯额角青筋跳了跳,很想挽起袖子揍人,他深吸好几口气,对林然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