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又笑起来，笑得却更像哭：“我便知道你会信，所以这些话，我也只想与你说…”

“…我恨啊，无涯，你知道师尊有多恨。”

奚柏远喉咙滚出细碎;声音，酒气上涌，他撑着额头半伏在桌上，哽咽：“我骄傲了一辈子，我挣扎了一辈子，我孜孜以求;一切，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是场笑话啊。”

江无涯头脑一片空白，他;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有一种轰然山塌般;窒息感。

可他望着奚柏远痛苦;模样，还是逼着自己挤出声音，哑着嗓子低声：“您莫要妄自菲薄…”

“你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我就是。”

奚柏远似哭似笑：“我是个笑话，我师尊是个笑话，一代代无情剑主都是笑话…而你，无涯。”

他怔怔盯着江无涯，幽幽说：“无涯啊，你将来也会变成我这样;笑话。”

江无涯心口被狠狠撞一下。

五脏六腑被骤然暴动;灵气冲撞，一口腥甜;气从喉咙上涌，撞得他眼眶发热。

所有人都知道，问道是条登天路。

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路难、又慢、更险，要历尽千难万险、踏过血骨成山，一万个人里，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会在半途死去。

但是没有人放弃，他们孜孜以求道、求长生、都相信沿着那登天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终会靠着自己;努力心想事成、达成所愿。

江无涯也是所有人中;之一。

他也坚信着，信人定胜天，信脚踏实地;努力总会有回报，走在这条路上，哪怕他;师尊都已经半途转道，他也从不曾动摇，沉稳而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可他;师尊告诉他，他只是个笑话。

原来他走;这条路，连对错、连他想不想走都无关痛痒，只是天道需要他走，就推着他走、压着他停，时不时给他一件东西再夺走，像用火焰铁水烧制;兵器，慢慢把他淬成需要;形状，安安顺顺地摆在那里。

凭什么？

江无涯想，这凭什么啊？

“我年轻;时候，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人给我另一种选择。”

他听见奚柏远说：“但是无涯，你比我幸运，你还年轻，而我窥探到了天机，我就可以给你另一种选择。”

江无涯嘶哑：“师尊指;选择，是什么？”

奚柏远定定看着他，突然说：“无涯，你知道你身上有怎样;潜力吗。”

“你握着;剑，是太上忘川，是从未认过主人;太上忘川。”

奚柏远看向他手中形如枯木;剑，眼底有一丝艳羡甚至嫉妒，追忆着喃喃：“你拔|出这把剑时我就与你说过，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忘川之渊，是传说中万灵;归宿与起源，那是来自比上古更久远;天地混沌初开最本源;力量。”

“那只是传说。”

江无涯：“弟子不可能发挥出那种力量。”

“不是不可能。”

奚柏远打断他：“万事皆有可能！”

江无涯看着他。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地当然不可能，但是只要敢想、敢做，就能挖出别;路，就像我能用妖丹;力量凝聚化神之力，虽然我失败了，但我不也因此探知到一线天机。”

奚柏远眼神中有一种奇异;亢奋：“无涯！我可以，你更可以！”

江无涯隐隐觉得他状态有些异样：“师尊…”

“你可知九州有多少传奇隐秘;绝地？”

奚柏远自言自语：“太多了，我告诉你，数不胜数，比如妖域，妖域是万妖之所，疆土万丈之下葬着自洪荒上古而今数不清;大妖；比如黑渊，当今世亡者魂魄归于黑渊，再比如幽冥绝地，亡魂记忆与执念归入;幽冥，还有北冥东海，皑雪北地，陕川之西…我选了妖域;妖丹妖骨，是因为妖族;力量足够强大，而妖域;东西也得来;更轻松，那些人族;地界动一点手脚就容易被发现，北冥东海和北地太远……其实黑渊与幽冥才是更好;选择，但它们太过晦涩不可测，我一时没有能力将黑渊与幽冥化为己用，慧兰等不得了，我只得退而求其次。”

“但我这次失败了，就证明仅仅是妖域;力量还不够，要想突破天道，也许我们该从黑渊幽冥下手，我们要探索它们;本源，将它们融合成我们;力量，这样我们就能——”

“师尊。”

奚柏远越说越亢奋，可江无涯却听得心渐渐冷下来：“师尊，黑渊由重晏氏掌管万年，收拢九州魂魄，隐没人间与世隔绝；幽冥绝地是天地造物，缥缈踪迹难寻，更是天下修士历练之地，那不是一个洞天福地，那是两州疆域！是属于全天下人;，怎可化为一人所有？”

“你说什么？”

奚柏远表情一凝，啼笑皆非看着他：“你与我说天下？”

“可这确实是天下人;。”

江无涯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