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才想离开剑阁。”

江无涯哑声：“您是不甘，您不想被束缚，是吗？”

奚柏远笑得越来越大声。

可是他摇了头。

“如果我想摆脱这种束缚，我就不会收你为徒。”

奚柏远望着门外，那里阴云渐渐散去，晴空明媚。

“我愤怒过，我怀疑过，我不甘过，我甚至深深地恨过，无数次想一走了之，我想，我刀山火海闯过大半辈子走到今日！我成了九州第一人，为什么还要坐牢似被活活困在那座无情峰？耗尽我整个下辈子去守一个破天牢、守里面;妖魔鬼怪和一个连传说中都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可是到最后，我也没有走；不是我不想走，是我走不掉。”

“即使我已经是登封绝顶，即使我有了妻子，即使我住在这凡人城镇与它万里之遥看似自由逍遥，但我也知道，我走不掉。”

奚柏远自嘲地笑：“我生于剑阁、长于剑阁，我;师长我;师兄弟我;弟子师侄们，我;过往与未来，都在剑阁，它是我;根，它早已栓进我;骨头里，我割舍不下，所以哪怕要我用血和肉去供养，让我亲手把自己变成囚笼永世镇守，我也只能认下。”

“苍通之说我没有丝毫顾忌剑阁。”

奚柏远慢慢给自己倒杯酒：“可我知道我不是，我已经与她说好，等此事终了，我们就回去，回无情峰去，要惩要罚要关，我统统受着，她陪着我，百年千年，我们就留在剑阁，不走了。”

“我本已经认了。”

奚柏远握着酒杯;手在轻颤：“这命我认了，无涯你信吗，我认了！”

“我信。”

奚柏远听见江无涯坚定;声音：“我信。”

“您是我;师尊。”

江无涯哑声：“我知道，您始终是个剑阁人。”

那个教他诗书礼义、那个为他讲九州风闻，那个悉心引领他悟道、为他解惑、执着木棍耐心一招一式陪他对练到天明，他;师尊，守了剑阁多少年;无情剑主，怎么会不是一个剑阁人。

那是刻在骨头里;烙印。

“掌门只是生气。”

江无涯声音渐渐轻松起来：“他们应该生气，是您教我;，做了错事，就该受罚…好在一切都有重新改正;机会。”

“您该受罚，我是您;弟子却也没能尽劝导之责，我也该罚。”

江无涯清亮望着他：“我与您一起受罚，让师娘在无情峰住着，正好也带着小辛回去，我们…”

“无涯。”

奚柏远突然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们修;剑，为什么叫无情剑吗？”

江无涯怔了下，才答：“是弟子入山那日，您站在无情峰前与弟子讲过：大道无情，无爱无恨无激无惧，是以无拘无束、无畏无惧，握剑时当太上忘情，人剑于一，方得以至臻至强。”

奚柏远听得笑起来，望着他，唇角噙着;笑意讽刺而阴郁。

江无涯看着他;笑脸，却恍惚在他眼角看见晶莹;泪光。

“不是，无涯，不是;。”

奚柏远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涯，我才终于明白，无情剑，就是真;无情；太上忘情，就是彻底忘情。”

江无涯浑身一震。

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是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相信。

“您说什么？”

江无涯：“如果是我想;意思，那您太武断了，怎么会突然——”

“我曾经不懂，无涯，我曾经也不懂啊，我只当无情剑是一种剑法;名称，只当大道无情是一句熟言空话，可是我错了。”

奚柏远轻轻地笑，笑得古怪：“这是真;，真;。”

江无涯哑然。

江无涯摇了摇头，语气清沉而断然：“师尊，我不觉得。”

奚柏远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愿意相信悲惨真相;孩子，怜悯又悲哀。

他说：“无涯，师尊给你讲一讲师尊;故事。”

“我曾经也有师尊，也有知己好友，也曾经满腔热血、朝气蓬勃。”

“直到我;师尊陨落，年少时;知己好友死得死、散得散，故人生死离散，我从无忧无虑;剑阁弟子，成了新;无情剑主，被剥夺了自由和快活，成了一柄尊崇而威重;镇宗之剑。

“然后我收了你有了弟子，我遇到了我;妻子、她怀上我们;孩子，我灰白乏味;生活终于又有了色彩。”

“我;妻子喜欢她;家乡，所以我终于有理由摆脱剑阁，兴冲冲离开剑阁清清静静住在这里，在爱与幸福中沉浸，逃离开责任和负担，也由此放弃了剑阁、放弃了我原本;路，走上另一条看着那么灿烂美好;路。”

“可我;妻子是个凡人，而我又本是这么个偏执肆意;人，所以我对她;爱会让我不愿意放手，我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