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圣人公孙息的墓碑,就悬立在阿鼻鬼窟上空。
而关乎这个人的存在,就埋葬于这里。
亲手为其镌名的长生君,看起来虚弱极了,像是能够被风吹动。
为一个在事实上已经死去的公孙息镌名,还是在诸葛义先已经找出祂姓名且一步步钉死的情况下,他仍然消耗甚巨。
他的绸袍贴在身上,颇显单薄,再没有半点昔日号为“南极长生帝君”的威严与贵重。
什么不许帝名,什么南斗逆心。
早先楚国灭南斗殿,有诸多理由,看起来也顺理成章,
但最大的用处,却是在今日。
昔时楚国势倾南斗,兵围度厄峰,压得南境无声,天下飘摇,不过是雷霆骤雨前的一缕山风。
于南斗殿的灭顶之灾,只为了今日用他为剑,刺一超脱者!
进不能完整南斗历代之宏图,退不能守南斗万载之基业。在楚国的威严笼罩下,像一只扑不出灯罩的扑棱蛾子。
他实在是找不到半点威严的资格。
悬立在空中的长生君,小心地管理着自己的视线。总是被迎奉跪拜的人,其实也非常地懂礼识趣。他妥善地移动着目光,终是看向覆有面甲的安国公:“如前约——”
“走吧!”楚天子挥了挥手。
伍照昌亲自带兵,围住度厄峰,以不惜围困一百年,熬死南斗小世界里一代人的决心,逼迫长生君做出选择。是和南斗殿一起消失在历史长河,还是为楚人之剑,来陨仙林镌名……这选择不难做出。
当然,这选择也是在这一局开始的时候,在公孙息无心他顾的时刻完成。
整个楚国像一架巨大的战争傀儡,每一个部件都混响在全力发动的轰隆声中。
陨仙林定于今日,陨仙林内超脱者,死于今日。
楚天子前脚在皇极殿里进行了最后一轮清洗,杀得人头滚滚,扫平了阻碍新政的力量,后脚就来到陨仙林,剑诛超脱者。
一边对内血雨腥风,一边对外创造如此武功!
他把握这南楚霸国,就像握持手中这柄赤凰帝剑——其锐难当,其固有千秋。
长生君没有说别的话,只对楚天子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宽宏!”
而后纵身一跃,跳进那云消雾散后、一时皎白的天光中。
“善哉!”地藏站在崖壁上,合掌赞道:“我以为陛下会顺手杀了他,以绝后患。”
祂使用田安平那张脸,体现的是异常温暖的笑容。
祂总是那么的慈悲,亲切,宽容。
就好像祂刚才急着要收走公孙息的尸体,是并没有看出来,这人还有从遗忘中归来的可能性。祂对谁都宽容。
楚天子淡淡地看了祂一眼:“天子一言,重于山河。朕岂能失信于天下,使楚印不能为凭?”
这长生君先被削去帝号,再被灭去宗门,最后还被逼着为楚长剑,见证了一尊超脱者的陨落,心气都被打没了。
纵有绝巅之修为,也不复为患。
地藏问的是长生君和楚国的约定,强调的其实是自己。
见楚帝此言,祂便一笑:“山外之人,诚知天子之重矣!”
说罢祂拿手一捧,好似水中掬月。
便在那墓碑之中,掬起一缕白烟。
这缕白烟先化为公孙息最后的佝偻嶙峋模样,继而化为四十九颅九十八臂的肉球,最后化为一条白色的断尾的祸斗王兽——活脱脱一只断尾白犬,在空中摇晃着脑袋。
姜望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公孙息已经彻底死去了,作为诸圣时代的背叛者,现世陨仙林的罪魁祸首,被铭于碑刻,永远地书写了死亡的结局。
当然,有关于诸圣时代落幕的完整真相,或许也已经随着祂埋葬。
祂只留下一个掺杂了许多谎言,但说不清几分真、几分假的故事。
公孙息啃食着诸圣时代的残章、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天衍至圣身,也化经夺门,离躯而走。
地藏还能从公孙息身上得到什么呢?
现在他大概想明白了……
还存着公孙息的继承自【天衍至圣】的“与世同隐,知见万事”的能力!
公孙息明显是在独占【天衍至圣】之后,才以诸圣相合几乎无限的知识、无限的力量成就超脱。
祂这些年不断地补充认知,其实也是在不断地消化诸圣遗产。
祂的确拥有近乎无限的力量,可绝大部分力量,都要用于压制诸圣思想的冲突,用于镇压天衍至圣身随时都会崩溃的可能。
也不知这“与世同隐,知见万事”的能力,是诸圣创造【天衍至圣】的时候就存在,还是公孙息独据此身后开拓?
姜望更倾向于前者。
按照公孙息所言,诸圣对于【天衍至圣】的愿景,是“一具能够演化所有大道的至圣之躯,演化出极致伟大的力量”。
“演化所有大道”显然是不太可能做到的,不是诸圣不够强大,而是这种表述已经是真正大成至圣的力量。
天衍至圣作为诸圣所倚仗的最后兵器,应该是在力量上无限接近大成至圣,在思想上由诸圣短暂地聚合,在力量控制上由儒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