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的,为了不错过观礼,他只打算在荒漠呆五天,而宇文铎给他准备了足够消耗一个月的量。
缓行在沙地上的乌笃那,倒是不见什么压力,自由自在。
在漫长的岁月里,它早已进化出适应这片土地的躯体和魂魄。
其实世上所有的生命,都有它顽强的部分。
纤柔的小草,能够在石缝中生长。如这弥漫死气的荒漠里,也有藏在地底的沙蝎——它莽撞地钻了出来,想要袭击乌笃那,被姜望弹指灭杀。
念及这些,姜望不由得想到——若是没有生魂石,没有超凡修士,仅仅是普通人生活在这里,在大批量的死亡之后,会不会最后也自然地产生某种进化?
就像水族到了沧海,也逐渐发生了改变。现在的海族,已经完全地变成了另一个种族。
当然,没人敢做这样的试验。
冬冬,冬冬。
一个下踩粗壮牛蹄,上半身贴着一对干瘦鸡爪,顶着虚幻的人类男子头颅,腹部鼓囊囊的怪物,从远处疾奔而来。
牛蹄踩在沙地上,竟似踩着一种激昂的鼓点。
嘴里发出刺耳的怪叫,被风沙扯得断断续续。
姜望默默地注视着。
他所骑乘的乌笃那,也很平静,仍在缓步前行。宇文铎自军中调出来的这头黑骆驼,属于是见过世面的。
眼前的这怪物,姜望并不陌生,早在清江水底,他就已经见过。
阴魔根本没有固定的形体,有千万种怪模样。他见到了完全一样的两个,倒也算是一种缘分。
只是彼时他看到这怪物,还生出了一种本能的畏惧。如今再见,本能生出的情绪却只剩厌弃。
无关于勇气,这就是生命本质的跃升。
或者说……在神临之前,人族的生命本质,弱于魔?
这种判断,这种知见,叫姜望生出迷惑。
当然并不会影响他的战斗。
阴魔的身躯是真实可触的,头颅却虚幻不定。
这头颅有时候是人类模样,有时候是兽类模样,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此时像是饿了许多天,疯狂地往这边跑来,踏得沙尘飞扬。
及至近前,骤然僵住。
它痛苦地嘶叫,但根本发不出声音。
而后从牛蹄开始,一点一点地燃起火焰。火焰蔓延的速度并不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蔓延了整个躯体。用一种迟缓的过程,终于将它焚净。
啪!
只剩一个皱巴巴的人形头颅,落在沙地上。
火焰又是一卷,这颗头颅也不见了。
之所以动用三昧真火,而不是别的手段,自然是为了补充知见。猎魔是一件长期的事情,要想杀得快,杀得好,首先要了解“魔”。它的构成,它的生命形态,它的每一部分躯体……
姜望静默地感受着火焰,不发一言。
休!
一个头顶鹿角的阴魔,倏忽从地底钻出来,探爪切向黑骆驼的蹄子——
啪嗒。
一对爪子都被切掉。
继而整个身躯支离破碎,留下一颗鹿角兽颅。
剑光骤现骤敛。
姜望随手一招,将这颗阴魔头颅拿到面前,细看了一阵,然后扔进挂在黑骆驼身侧的布袋里。
随着足迹的深入,阴魔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单独侵袭,后来三五结队,再后来十余只,几十只……最多的一次,足有快两百只阴魔一起围杀过来。
在荒漠的环境里,人族修士的感知被压制得很厉害,姜望亦是陷进了包围圈中,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当然,数百只蚂蚁,还是围不死人类的。
姜望或剑法,或道术,或神通,不停地尝试——失手毁掉了不少,但布袋里的阴魔头颅还是越来越多。
他对“魔”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了解得越多,生出越多迷惑。
而无论他深入到哪里,怎么猎杀,都不会有阴魔的惨叫声传开。他亦尝试在边荒的特殊规则下,把控声音的力量。
战斗从不停歇,修行无时无刻。
黑骆驼继续慢悠悠地前行,蹄印踏出一条长线。
今时人,古时路。
去年风沙,来年风沙。
人非故人,人亦如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条路线上,只有叮铃铃,叮铃铃~
其声悠扬,并不寂寞。
因为在那风沙尽处,有无数……跨越时空的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