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远终于抬头看他,那眼神十分陌生:“我只觉得难过。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始终对我戴着面具吗?即使是在我已经被囚居的现在,你还是要来利用我洗刷嫌疑。斩雨军虽然轮值京畿,但是殿下出事的时候,斩雨军统帅正在我府上喝茶呢!你觉得合适吗,阎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被谁蛊惑。但是修远,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我们几十年的交情,是用来让你猜疑的吗?”阎途痛心疾首地转身:“给我好好冷静一下吧!”
“我很冷静,是你不够冷静。”修远冷淡地说道:“你已经乱了分寸。”
阎途站定了身形,深吸一口气,并指一划,那结实的裙甲竟然被他划断了一角。
铛!
砸在地上,发出金铁之声。
“既然你从来都没有信任我,这朋友不做也罢!”
修远看着他格外沉重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陛下说你是粗中有细,你何止粗中有细啊。简直‘面如铁塔,内雕众生牛马。’就算在此时此刻,我看到你的表演,竟然也有一瞬间怀疑我自己。阎途啊阎途,若不是殿下提醒,我真是不能察觉。我修远输你阎途实在不止一筹!”
在彼此交好的那些年,无论是喝酒、演兵、战斗,修远从来都不肯输阵,从来都要争个先后。
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
远途远途,“远”字在前,“途”字在后。
今日他自陈不如,不如的自然是这份拿几十年交情当筹码的心性。
所以他的笑声,这样凄凉。
“不可理喻!”阎途面沉如水,直接便要离开。
“磨~剪子嘞~~”
修远忽然在他身后这样喊道,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跟两个街区外的那声音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修远也听到了。
换而言之,修远身上的封印……早已解开。
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针对他的局!
危险的信号在心底炸开,阎途迅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修远说,是十一皇子提醒的他,他才开始察觉不对。
那就说明,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都在姜无弃的掌控中。这个刺杀姜无弃的机会,是姜无弃自己给出来的。
他们生出刺杀姜无弃的念头,就已经陷进局中。
掌握姜无弃的行踪、了解长生宫的防卫情况、调动力量为这次行动作出看似自然的配合、从青牌捕头到轮值京畿的军队做出相衬反应……这一切一切的行动,他们的确可以做得非常隐蔽。组织行事也向来是谨小慎微、不留痕迹,
但这个过程若是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就到处都是破绽!
好狠的一个人。
平等国以张咏哭祠案牵连姜无弃,姜无弃转手就以身为饵,要将平等国在齐国的布置连根拔起!
阎途非常确定,云雾山那边没有什么埋伏。身为大齐兵事堂的高层,且主持整个京畿之地的驻防事宜,什么大动作能够瞒得过他?
姜无弃是真正地把自己丢进死局中,如此才能真正钓出大鱼来。
不然这个行动,他不会同意,暂时负责东域事务的昭王也不会认可。
云雾山那边……是怎么失败的呢?
一个神临境的桥二负责袭杀,一个神临境的厉有疚以青牌身份帮忙控场、阻断救援,活捉姜无弃离开很难,杀一个内府应当万无一失。
难道有哪个先前不在临淄的真人潜伏出手?甚或有真君注视彼处?
为何自己身为驻防京畿的九卒统帅,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难道真像修远所说,自己事先就已经被怀疑?
这些都是阎途必须要思考的问题,他只有想清楚了,才能在接下来的应对中少犯错。
当然,到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已经并不多。
阎途不动声色地跨出门去,并不对修远这一声做出任何反应,只道:“姓修的,你我今日绝义,往后好自为之!”
但他的军靴,只踏出一步就停下。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一支白灯笼,洞穿了空间,横将出来。
“阎将军,请留步。”那个定在他身前的盲眼老人,如是说道。
明明身形佝偻,却似充天塞地。明明颤颤巍巍,却如渊似海。
直接听命于天子的打更人!
职能监察长夜,诛除一切邪佞。
骤然面对这个盲眼老人,整个齐国都没有几个人能不惊惧。
但阎途反而往前一步,气势勃发:“我乃九卒统帅,一生为国征战,名列大齐兵事堂!你们打更人敢无故拿我?”
提着白纸灯笼的老人慢慢说道:“那老儿就说与你知。”
“磨剪子的那个人很正常,他只不过是在昨夜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