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现在还不知名字的‘师姐’,就站在门边的位置,和帷帐后的‘玉真’对话。
语气很是温柔:“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不过是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道:“你入门也有一年多了吧?师姐待你如何?”
“师姐待我自是极好的。”玉真道。
“我待你好,是因为真把你当自家人。虽然你入门晚,但我第一眼见着你,就觉亲近。”门边的女声道:“师父她老人家令你多游历,将你放养在外,自是有她的用意。你莫要觉得,她老人家不疼你。”
“师姐,我知晓的……”
这个在师姐面前温和恬淡的玉真,是姜望从未见过的妙玉。
她真有如此温顺吗?甚至有些羞涩内向?
这女人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又有千百种变化,见得越多,反而越不知她是什么样子。
“对了。”那师姐道:“上月我让云云帮忙,带你去观河台,她没有使什么公主性子吧?”
“没有,云云公主很好相处,帮我规避了不少麻烦。”帷帐后的玉真道:“谢谢玉华师姐,帮我安排这个机会。”
尽管知道她已经做了遮掩措施,姜望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制造任何动静——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除了张嘴喊一句,也很难制造什么动静出来。
他只是默默想到……原来妙玉的这位师姐,名为玉华。
玉真、玉华……僧衣……庵……
难道这里,真是个尼姑庵?
而且……黄河之会召开的时候,妙玉居然去了观河台吗?
姜望想起来,在黄河之会刚结束,他与赵汝成打招呼时所看到的、在赫连云云旁边那个戴斗篷女尼……一时怔然。
玉华似是笑了笑:“自家师姐妹,说什么谢?师姐倒是忘了问你……你觉得这届黄河之会怎么样?”
玉真故意撇了撇嘴:“不怎么样。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呀。”玉华有些惊讶:“不是说大罗山太虞真人成就了史上最年轻真人吗?”
“我说的是另一个魁首。”玉真道。
“姜望啊!也是……”玉华说道:“才夺魁没多久,就被景国通缉,说是有通魔之嫌。这些霸主国家,也真是脏得很,为了争魁名,什么也不管了。无怪乎河关散人当年说,国家体制最大的弊端,就在世风沦丧之上。”
河关散人者,其本名不可靠,其出身不可考。以河关散人自号,世人也便以此称呼。
是修行历史上非常特殊的一位绝巅强者,曾经坚决反对国家体制在现世的推行,后来终是无法抗拒时代浪潮,隐世消失。
“通魔之说,不过是景国打击对手所捏造,倒没什么可信的。”半倚在床头的玉真道:“不过那内府场魁首……也确实难以服众。”
“怎么说?”玉华奇道:“我记得之前都说本届黄河之会精彩程度可排进历史前列……怎么内府场魁首其实不能服众吗?”
姜望心中暗哂。这个叫玉华的,分明对本届黄河之会的情况很了解,还故意问一问,不就是为了提醒她帮忙取得观战名额的事情吗?这也太露痕迹了!
“战力倒也说得过去,就是长得不行。”玉真语气遗憾地说道:“招风耳,猪鼻子,歪嘴巴,麻子脸……别提多磕碜了!”
“……”隔着一道帷幕的玉华语重心长:“师妹,咱们不可以以貌取人。黄河之会是天骄相竞,展露才华的地方,却不是什么选美之所。那姜望既然能够夺得魁名,就算真长成个猪样,那也是绝世之天骄。”
姜望:……
您能不能不安慰了?我本来还没有这么生气!
“师姐说的是,玉真受教了。”玉真若有似无地瞥了躺在旁边的姜望一眼,嘴里道:“那么师姐,您深夜造访,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确实也已经绕了很久……
“那师姐也便不与你见外了。”玉华终于说道:“妙有斋堂首座冲击洞真失败,不幸崩解了蕴神殿……已是时日无多。妙有斋堂首座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师姐这么多年苦修不辍,有心为宗门做些事情……”
话说到这里,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师姐。”玉真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洗月庵共有三大斋堂首座,每个位置都至关重要。玉真论资历,入门未久;论修为,不过堪堪外楼境;佛典亦是不精,师法亦是不通。在这种事情上,哪有说话的权力?”
原来这里竟是洗月庵!
天下佛宗之属!
号为天下第一庵的洗月庵,如今在佛门里的地位,大概仅在悬空寺、须弥山之下。
盘桓在姜望心中许久的疑惑,终是有了答案。
难怪妙玉敢把他藏在这里。景国人就算穷搜天下,也不可能逼得洗月庵这等势力大开山门。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