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的盛景,被碾在尘中。
曾经盛极一时的仙宫传承,被一一斩断,只有零星碎片散落天涯,偶然被行人捡拾。
姜望正是那漫长时光里,捡起仙宫碎片的幸运儿之一。
当然,那或许并不是幸运。
时间还没有给出最后的答案。
天人法相淡漠地看着原野:“我想知道,道友是以何等身份,在问这个问题。”
原野箍发的法环,有奇妙的纹理,梳理着他的长发,仿佛也一刻不停地梳理着道痕。
“今日于朝闻道天宫求道者,有身份之别吗?”他站在那里说道:“又或者说——身份不同,在你这里得到的答案也会改变?”
“筛选是法家的事情,我只传道,不在乎你是谁。”天人法相淡漠道:“答案就在那里,我不会更改。但我需要知道你谁,才知道我要怎么说,你才听得懂。”
倘若传道者不能做到一视同仁,朝闻道天宫就失去它创建的意义。
这正是姜望以天人法相坐镇于此的原因。
仙龙骄傲,魔猿暴戾,众生慈悲,真我纵意,唯有天人,高渺淡漠,最接近公平。
“你看到我是谁,我就是谁。”原野道直身在彼,立于殿中,但不被这座论道殿所笼罩。握道在手,忽而如在天外:“你想给我什么答案,我就收获什么答案。”
坐在最后排的孛儿只斤·伏颜赐,忽而抬起头来。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在一贯的死意和神意之外,有了惊讶的色彩。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
原野并非原野。
而是那位现世神祇意志的载体。
伏颜赐年纪虽小,却是联席长老团首席长老孛儿只斤·鄂克烈的曾孙。天生一对灰色的死亡之眸,不需要怎么学习,就能够把握死亡的力量。
孛儿只斤家族倾族培养,鄂克烈更是时常把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他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路上的冲锋,只是吞丹开脉在游脉境徘徊,但懂得的事情已经很多。
尤其懂得神祇。
这个原野的身份,他此刻说话的姿态,以及原天神的相关信息,这些结合在一起,轻易指出提问者的真实身份。
而原天神,也并未掩饰。
联席长老团最早是分享君权的力量,与牧天子并立在神权之下。后来联席长老团先被压下,臣服于君权,再后来神权也被压下。
大牧女帝赫连山海的意志高于所有。
在这个过程中,孛儿只斤家族对神的理解,十分深刻。
伏颜赐太知道现世神祇的强大,他很清楚草原上正在发生什么。
此刻他的眼睛,也一再地告诉他,关于现世神祇的磅礴,那是渊深不测,根本不知尽处、无法勾勒的伟大力量。所以他也尤其地难掩惊意——
原天神为何来此?
现世神祇,也需要向姜真君求道么?
或者说,作为现世唯二的现世神祇,原天神将有什么动作?是否会影响草原?
想到这些,伏颜赐默不作声地给那位躲在藏法阁里的现世神使大人,写了封信。
这么复杂的事情,总不能让他这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负责吧?
“我看着你,忽然在想——”天人法相淡声道:“若是原野站在我面前,他求的是什么道,他会问什么问题。”
对于姜望来说。
名为原野的祭司走进朝闻道天宫,这本身就是一种昭明。
原野没可能通过剧匮的九格考核。
所以来的只能是原天神。
作为所谓的“神命之子”,当他的身体被使用,他就已经死了!
原野定了一会儿,忽问:“你跟他很熟?”
天人法相道:“不算。”
原野又问:“你很了解他?”
天人法相道:“完全谈不上了解。”
“那就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原野淡漠地道:“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欢天喜地的迎接神命之尊,怎样快活地度过这些年。再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会做一万次这样的选择。”
天人法相亦不太有表情:“纵然他会千次万次地这样选,纵然我并不了解他。但仅就‘修养半生、神降而死’这件事,我会千次万次地同情他。他的故事,你知。他的岁月,我怜。无关于其它,仅是人心之恻隐。”
他知道王长祥是怎么死的,知道王氏如何族灭。他当然也清楚,王长吉为何那样疏离,始终无法对这个世界建立归属感。
如果说和国的神命之子,是类似于白骨圣子的存在。
那么现世神祇原天神,和白骨尊神的区别又在哪里呢?
在于力量?
在于位格?
在于一个被敬重,享祀现世,一个被抗拒在幽冥,斥之为邪神?
如果说他和原天神路不同,哪怕对面是等同超脱的现世神祇,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走到这一步的人,不会怀疑自己。
原野很平静:“道不传,我当浮舟于海。君不言,我亦就此别过。”
若非朝闻道天宫的建立,若非姜望一再地恪守其信、践行其道。
若非姜望是当前这个时代最高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