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站在长廊与囚室的分界处,身后是半透明的长廊,身前是任秋离和她的线条之椅。那分割目光的线条,有一种要将任秋离本人撕碎的危险感。 长廊两侧墙壁上,姜望手指曾经抹过的铭文,不知何时燃起了白色的火。 三昧之“气火”。 这火焰燃得无声无息,点在空寂的狭窄长廊,仿佛某种神秘的仪式。 姜望看着面前的天机真人,摇了摇头:“你恰恰说错了,陆霜河的一切都不值得我相信——我唯独相信他对道的虔诚。” 任秋离本能地想要反驳,最后却只剩一声苦涩的笑:“想不到你对陆霜河的认知这么深刻。” 姜望轻轻摩挲着剑柄:“我对他的认知……很难不深刻啊。” 他淡笑一声:“作为交换,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任秋离很愿意延续问答的时间,因为她要等“时空镜河天机阵”的演化。 姜望也很愿意与她对谈,因为他需要更多的知见。 两个打算分出生死的人,在此刻有不约而同的默契。 他们彼此都很平静。 “你真是……让人意外的从容。从容到让我觉得我才是深陷杀局的那一个。”任秋离眸光如镜,仿佛一定要照出某种情绪:“你的朋友还在外面,你不担心他了?” 姜望没有情绪:“只要我不死,文景琇就不敢杀白玉瑕。而你杀不了我。” 任秋离并不争论她是否杀得了姜望,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争论,只需要验证。 她在等待验证的时机,并在这个过程里说道:“我对陆霜河有绝对的信心,但他把你当做道途终点的对手,并且给你成长的时间……随着你一步步成长,我的确动摇了。姜望,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当初易胜锋死在你手里,我只觉得他运气不好,选错了战场。但如今来看,无论交锋多少次,死的都只能是他。” 姜望道:“时隔多年你又提起易胜锋,看来我们是新仇添旧恨,有不得不分生死的理由。” “分生死的理由确实存在——”任秋离幽幽地道:“你说得没错,我是恐惧的,我害怕意外,哪怕它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为陆霜河抹掉。” “感人的情谊。”姜望评价了一句,又道:“斗昭呢?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任秋离坐在那线条组成的椅子上,眼神有片刻恍惚,最后她回过神来:“你好像对斗昭格外的有信心?楚廷都已经默认他的死亡。你怎么会觉得他同时挑战我和陆霜河,却还有生还的可能?” 姜望诚实地说道:“要我说具体的理由,我也说不出来。一种感觉?我总觉得他会在下一刻提刀跳到我面前来,我总觉得他这样嚣张的家伙,不会这么不精彩的谢幕。” “他不会提刀跳到你面前了。”任秋离用一种强调的语气,郑重地说道:“他的刀已经断了,他的道躯也被斩破,在最后的时刻,他跳进了阿鼻鬼窟——从来没有人从那里回来过。” 陨仙林是现世最危险的地方。 阿鼻鬼窟是陨仙林里最危险的地方。 危险到如陆霜河、任秋离这样的顶级真人,都不敢深入。从过往的探险记录看,其间至少是存在天鬼! 斗昭的道躯都被斩破,天骁也被斩断脱手,在这样的情况下跳进阿鼻鬼窟,的确看不到生还的可能。 但是姜望说道:“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死去。” “有区别吗?”任秋离问。 姜望道:“你是算力第一的真人,你应该知道,既然可能性存在,结果就不绝对。” 任秋离一时沉默。 她不由得想,今天这一局,也还有“可能性”存在吗? 她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是与斗昭一战,才让她下定决心,要在决战开始之前,帮陆霜河清除姜望。 她平生所见厮杀客,当以陆霜河为第一。其人对于时机的把握,在生死间的嗅觉,她这么多年,没有看到第二个。 斗昭是第二个。 这种人太可怕,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很多次必死的局面,他都能杀出机会。那永不熄灭的斗志,如同火炬点亮陨仙林,她几乎以为那是不死的存在。 在任秋离的沉默里,姜望的声音格外清晰:“看来斗昭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任秋离想了想:“是挺深刻的。” 那个狂傲无羁的年轻人,架一条云梦舟,提一柄天骁刀,就要以一敌二,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在长达四十九天的逐杀里,愈战愈勇——说是逐杀,有时候她分不清是谁在追杀谁。 当然她与陆霜河是占据上风的,但斗昭越是血淋淋,越是昂扬骄烈。 有好几次她都想强行断开联系了,是斗昭一次次带着伤冲来,才将这场逐杀延续。 甚至在最后跌入阿鼻鬼窟的时候,那张被鲜血涂满的脸,还咧着嚣狂的笑容。 他明明已经说不出话来,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这两颗头颅,且寄在你们脖颈,等老子来取!” 任秋离向来自负修行,在洞真境里,几乎探索到这具身体的极限。她也的确有顶级真人的层次,可是在临场的交锋中,她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