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信服。
她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谬论,几位女伴竟也能坦然点头应和。
刘美玲开口了:“这位小姐看来是平日里家教极严的,学得是旧时女子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不知这样‘本分’的小姐为何也会到这人多嘈杂处抛头露面呢?哦……哦对了,看来是遇了新丧,终于没人管了,跑了出来。可见平日里是多盼着这一天呢。”
刘美玲故意没把话说明晰,盼着这一天,到底是盼什么?是盼着终于能抛头露面,还是盼着管束她的人早点死?
莉莉怒不可遏,啐了一声骂道:“你这没教养的东西,也能拿别人父母开玩笑么?”
刘美玲大喇喇一摊手:“女中历来年级第一,只要我刘美玲在,就没有旁人能得的。这位小姐,愿意比一比么?”
“你少和生拉硬扯的,我和曾说女子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可谁见到过女子骑自行车的?阴不阴阳不阳的,成何体统?”
刘美玲一撇嘴:“这确实难为我们少夫人了,可又能怎么办呢?盛情难却啊,谁叫我们少夫人女中之豪杰,英姿飒爽,又才貌过人呢?一不小心便成了万千新女性之楷模,唯有担此重任,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说到这,刘美玲长叹了一声,作惋惜状:“她也是个劳碌命。倘若我们少夫人长得像这位小姐一样,身材丰腴,扁平的脸盘,头发又略带稀疏的话,不就不用受这个累了么?管他什么解放新女性呢?也不必为万万人操劳了。”
刘美玲话音一落,已经有几位年级尚小的女性顾客顾不得其他,拍手叫好起来。于这些生而不必受礼教束缚的娇小姐而言,能像男人一般有所作为,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她们日夜读着报纸上关于少帅夫人的事迹,传阅着小报上的各色逸闻,添华加色地将所有对于女性独立的希望与期冀都落在了月儿身上。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又受了这番话的鼓舞,一腔热血沸腾着,恨不能冲上去将诋毁偶像的人撕个粉碎。
月儿做生意,毕竟想和气生财,对于莉莉略施惩戒即可,不必在店中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她开口道:“莉莉小姐,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莉莉见前路不通,便迂回着来。转头环视了一番店内的衣服,伸出玉手指了指:“这件,这件……哦,还有这件,那面挂着的那几件,都给我包起来。我全要了。”
月儿毫不犹疑,吩咐身边的售货员:“没有问题,小松快去办帮莉莉小姐包好所有的衣服。美玲,你亲自跑一趟,陪莉莉小姐去收银台交款。”
转头正欲离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身嘱咐了一句:“哦对了,莉莉小姐,喀秋莎百货只收现大洋和美元,法币近来贬值太快了,他们不爱收。”
那莉莉插着腰,昂着脖子,笑道:“明老板,您不会忘了吧,当初我们同意让总统府放人的时候,韩家是怎么答应我的?”
月儿本不欲起过大的波澜,然而骤然提及当日之情形,时至今日,月儿仍心有余悸。她无法忘却自己奔走之辛劳,等待之苦楚,那根本难以入眠的日日夜夜,一分一秒都犹如在刀山火海之中煎熬。
月儿再回头时,眼底已然布上了血丝,她强忍着,抑制着满腔燃烧的三昧真火,恨不能一时间生吞活剥了眼前人,可却又要时时克制着,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公司,不能乱来。
“莉莉小姐,您刚才也说了,我是个多忘事的,还真是想不起来您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了。”
“好,您想不起来,我替您回忆。韩家答应负担我终身生活费用,为我负责到底,这是您亲手与总统夫人签署的,我这里,可是有照片为证的。”
“那又如何?”
“没什么,买衣服也是我日常开销,自然应当由韩家来负担。钱我便不去缴了,快去把衣服给我包好了,我赶时间。”
月儿终于忍无可忍,她一步步逼近莉莉,及至此时,月儿才暗暗发觉韩静渠所说的好像不假,自己确实是长高了,长大了。
是啊,她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光景,放在寻常人家,或许还是个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明珠。如此一路荆棘地走到今天,不过是想有个光明的前程,可每一步,都有恶鬼想要把她拖入无尽深渊。
谁都休想。
哪怕万劫不复,她也要和他们斗到底。
月儿居高临下,气声之中带着威胁之意:“李小姐,我想,在东北,还没有人愚蠢到韩家是好欺负的。”
莉莉哼笑:“明老板,您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代表韩家了吧?报纸上我可看见了,江雪哥哥可是说过了,不让人们再叫你少帅夫人,叫你明老板,我可不能忘。足见您于韩家没什么必不可少的。”
月儿被她这断章取义的挑拨逗笑了,如此逻辑,倒是个做杂刊小报的鬼才。只是在滋事吵架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
“我既然代表不了韩家,韩家欠你的,与我的店就没有干系了。”月儿突然提高了嗓音,厉声吩咐道:“不必为李小姐打包了,等李小姐拿着交款凭证来,再做我们庄蝶的贵客!”
店员齐整整应道:“明白!”